传习录·卷下·门人黄修易录·七

又曰:“诸君功夫,最不可‘助长’。

上智绝少,学者无超入圣人之理。

一起一伏,一进一退,自是功夫节次。

不可以我前日用得功夫了,今却不济,便要矫强做出一个没破绽的模样,这便是‘助长’,连前些子功夫都坏了。

此非小过。

譬如行路的人遭一蹶跌,起来便走,不要欺人做那不曾跌倒的样子出来。

诸君只要常常怀个‘遁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之心,依此良知,忍耐做去,不管人非笑,不管人毁谤,不管人荣辱,任他功夫有进有退,我只是这致良知的主宰不息,久久自然有得力处,一切外事亦自能不动。

” 又曰:“人若着实用功,随人毁谤,随人欺慢,处处得益,处处是进德之资。

若不用功,只是魔也,终被累倒。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先生又说:“诸位在做功夫时,最忌讳的是助长它。上等智慧的人很少,学者没有超越圣人的道理。一起一伏,一进一退,都是做功夫的节奏秩序。不能觉得我昨天下了工夫,今天却感觉不够,便强要装出一副没有破绽的样子,这就是助长,这样就连之前的功夫也给破坏了。这可不是小错误。这就好比一个人走路,突然跌了一跤,站起来接着走也就是了,不要假装一副没有跌倒的模样。诸位只要经常怀着一个‘遁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的心,依照自己的良知去做,不在乎别人的嘲笑、诽谤、称誉、侮辱,任他功夫有进有退,我只要良知做我内心的主宰,时间久了,自会感到有力,也自然不会被外面的任何事情所动摇。”先生又说:“人只要踏实用功,不论别人如何诽谤和侮辱,依然会处处受益,处处是德行日进的资源;若不用功,别人的诽谤和侮辱就会成为魔障,终究会被它累垮。”



传习录·卷下·门人黄修易录·八

〔王守仁〕 〔明〕

先生一日出游禹穴,顾田间禾曰:“能几何时,又如此长了!

” 范兆期在傍曰:“此只是有根。

学问能自植根,亦不患无长。

” 先生曰:“人孰无根?

良知即是天植灵根,自生生不息。

但着了私累,把此根戕贼蔽塞,不得发生耳。

传习录·卷下·门人黄修易录·九

〔王守仁〕 〔明〕

一友常易动气责人。

先生警之曰:“学须反己。

若徒责人,只见得人不是,不见自己非。

若能反己,方见自己有许多未尽处,奚暇责人?

舜能化得象的傲,其机括只是不见象的不是。

若舜只要正他的奸恶,就见得象的不是矣。

象是傲人,必不肯相下,如何感化得他?

” 是友感悔。

曰:“你今后只不要去论人之是非,凡当责辨人时,就把做一件大己私克去,方可。

传习录·卷下·门人黄修易录·十

〔王守仁〕 〔明〕

先生曰:“凡朋友问难,纵有浅近粗疏,或露才扬己,皆是病发。

当因其病而药之可也,不可便怀鄙薄之心,非君子与人为善之心矣。

传习录·卷下·门人黄修易录·六

〔王守仁〕 〔明〕

问:“‘生之谓性’,告子亦说得是,孟子如何非之?

” 先生曰:“固是性,但告子认得一边去了,不晓得头脑。

若晓得头脑,如此说亦是。

孟子亦曰:‘形色,天性也。

’这也是指气说。

” 又曰:“凡人信口说,任意行,皆说此是依我心性出来,此是所谓生之谓性,然却要有过差。

若晓得头脑,依吾良知上说出来,行将去,便自是停当。

然良知亦只是这口说,这身行,岂能外得气,别有个去行去说。

故曰:‘论性不论气,不备。

论气不论性,不明。

’气亦性也,性亦气也,但须认得头脑是当。

传习录·卷下·门人黄修易录·五

〔王守仁〕 〔明〕

问:“读书所以调摄此心,不可缺的。

但读之之时,一种科目意思牵引而来,不知何以免此?

” 先生曰:“只要良知真切,虽做举业,不为心累,总有累,亦易觉克之而已。

且如读书时,良知知得强记之心不是,即克去之。

有欲速之心不是,即克去之。

有夸多斗靡之心不是,即克去之。

如此亦只是终日与圣贤印对,是个纯乎天理之心。

任他读书,亦只是调摄此心而已,何累之有?

” 曰:“虽蒙开示,奈资质庸下,实难免累。

窃闻穷通有命,上智之人,恐不屑此。

不肖为声利牵缠,甘心为此,徒自苦耳。

欲屏弃之,又制于亲,不能舍去,奈何?

” 先生曰:“此事归辞于亲者多矣,其实只是无志。

志立得时,良知千事万为只是一事。

读书作文安能累人?

人自累于得失耳!

”因叹曰:“此学不明,不知此处耽搁了几多英雄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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