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斗泉（丁卯）

山心夜不寐，冻雀喧前窗。

香厨卯饭熟，杰阁晨钟撞。

柅车束枥马，各雇舆丁双。

弯环柳棬椅，夹以枣木杠。

舍村入坡陀，百折循崆㟅。

万古此积石，山农绝耕䎫。

短松走长根，老树撑空腔。

径尽缘仄磴，险过梯云杠。

置身缥缈间，若掉都卢橦。

层轩坐僧榻，喘定心犹?。

晓辞卢沟河，暮逾韩姞砦。

荒榛取线路，乱塔涌香界。

峰回削峘岋，水涸失涔派。

哑哑饥乌集，簌簌病叶败。

返景寒易收，阴厓暝逾怪。

俄而樵歌歇，近寺响僧呗。

言投水晶域，栖止得所届。

山瓶温冻酿，冬窖出秋菜。

坐久霜月高，起行犹未惫。

逍遥青松阴，于心岂不快。

蓬勃东华尘，窈窕西山容。

二者各有宜，强之心不从。

徐公脱朝簿，姜子淹旅踪。

期我大房游，扪葛攀长松。

兹山我旧历，不惮寒飙冲。

车中三升榼，马后九节筇。

谁能先花时，蜡屐乘清冬。

雨霰虽载涂，相顾多欢悰。

雪色妙渲染，一峰殊一峰。

明当踏霁日，遍览金芙蓉。

国家岁漕粟，千里连舳舻。

上给宫府用，下充军国需。

以之实天庾，宁曰此缓图。

先生富才术，文与东马俱。

道山橐笔入，粉署含香趋。

单车采秦风，奉席盛群儒。

天子眷南顾，特借司转输。

荆襄汉沔间，土沃田膏腴。

岁或一不登，天下皆饥吁。

吾贤开济策，足使民困苏。

暇日登南楼，俯瞰赤栏湖。

武昌柳百万，翠色兼蘅芜。

临风兴不浅，高咏无时无。

岁晏一相送，欲别愁须臾。

南鱼北有雁，冀慰心烦纡。

我歌劝生饮，生醉我亦眠。

绳床一墙隔，闻若呻吟然。

残灯拨馀焰，夜半衣重褰。

问之卧攲侧，欲语哽在咽。

手摩腹与肚，抱痛青两颧。

历鹿车毂转，往来梭肠穿。

良久始起坐，絮被遮寒肩。

答云我禄薄，福过灾则延。

缄之苦不易，一夕败终年。

饮啄各分定，造物信有权。

譬诸再嫁妇，羞涩涂脂铅。

譬诸黄面僧，破斋烹肥鲜。

旁人笑且侮，瑟缩难自前。

曲糵伐性斧，自此仍弃捐。

主人忽大噱，物理生未研。

八尺士皮肉，以腰分地天。

藏府应音律，经络贯源泉。

江河漳漯流，夫岂可涸焉。

古圣作醪醴，服之斯寓全。

后来止酒徒，托辞匪真诠。

奈何屏杯杓，委腹为枯田。

数升下㗋咙，反若汤沸煎。

陷河涌越巂，谷水沦由拳。

此如囊裹浆，暴下乃得痊。

及其润既燥，百骸自安便。

金平水静顺，岂复重崩骞。

来朝生且住，剩有叉头钱。

再为生解酲，清圣浊亦贤。

不闻朔风号，雪虐层冰坚。

地炉拥终日，与我常周旋。

幽燕古奥室，兜率居中岩。

花宫七十二，下上东西嵌。

六时响鱼鼓，四面围筠杉。

沙泉细流续，石壁遗经劖。

欲探乳穴胜，改著短后衫。

其中路窈纠，其外云封缄。

百千羊须珠，往往乖龙衔。

所嗟脚力弱，畏此高崭崭。

山僧饭我腹，朴野言多儳。

嗣岁期重过，同把黄独镵。

梯头历上方，崖内平侹侹。

其西丛木杪，樵路乃荒迥。

蜿蜒众山伏，崱屴一峰挺。

谁烧阴阳炭，铸出火风鼎。

既绝鹳鹊栖，兼少麋鹿?。

何年运鬼工，于此置屋并。

遥想层云巅，六月亦清冷。

况当密雪零，夙宵断杯酩。

天逼寒棱棱，星压光炯炯。

自非铁头陀，安敢居绝顶。

天开寺中院，旧在沙河南。

应公昔来栖，曾立水硙三。

河流今已徙，乱石堆枯潭。

孤碣当麦垄，颓基迷萝龛。

同游各下马，考古性所耽。

划苔读遗文，其体国俗参。

纪年称虎儿，草昧典未谙。

采之入旧闻，亦足资客谈。

攒笔抄乍终，日隐西峰岚。

添我蒙茸裘，寒色齐回骖。

孤山指芯题，马力苦颠跋。

荛夫云一舍，五十里始达。

不知深山中，地志谁所括。

亭午入东峪，仆饥主亦渴。

寺门依白杨，风叶满头脱。

墙西五墩古，阶下一水活。

竹炉拾坠巢，茗碗收弃钵。

萧然此时意，百累皆可割。

修涂验短景，挥手谢禅闼。

回听星星钟，流响在林末。

层层金仙塔，宛宛白带山。

西峪在其下，梵刻扃重关。

经始齐隋代，断手金元间。

千春閟不发，为计诚阴奸。

九经勒咸阳，响拓流人寰。

乃知慈氏隘，未若儒者娴。

土花填石阙，铅汁灌户?。

有时野火燎，岂得恃坚顽。

我瞻云居寺，磴险不可攀。

翠微未及上，已足舒心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