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杨浮瓠图（甲申）

群雅日凋谢，后起靡有涯。

奇觚累白人，各自名其家。

吾衰尚有志，道古闲诐邪。

有明三百祀，揽秀披春华。

青田与青丘，二美洵无瑕。

吾乡数程贝，双珠握灵蛇。

自从永宣来，其辞正且葩。

洎乎嘉靖季，七子言何夸。

钩金纵可拣，莫披黄河沙。

一咻众楚和，是后尤卑哇。

先公闻鴃舌，顿生亡国嗟。

吾欲返正始，助我者谁邪。

诗篇虽小技，其源本经史。

必也万卷储，始足供驱使。

别材非关学，严叟不晓事。

顾令空疏人，著录多弟子。

开口效杨陆，唐音总不齿。

吾观赵宋来，诸家匪一体。

东都导其源，南渡逸其轨。

纷纷流派别，往往近粗鄙。

群公皆贤豪，岂尽昧厥旨。

良由陈言众，蹈袭乃深耻。

云何今也愚，惟践形迹似。

譬诸艻蔗甘，舍浆啖渣滓。

斯言勿用笑，庶无乖义始。

秦延君说《书》，敷文太支蔓。

《尧典》仅一篇，为言且三万。

博士卖骑驴，亦费三纸券。

吾思吉人辞，终与躁人远。

辞苟足以达，其义自缱绻。

勿徇买菜求，第抒心所愿。

不见陆士衡，才多反为患。

汉士守一经，其义或驳蹖。

真儒起北海，卓哉郑司农。

博综六艺旨，叩之等木钟。

于时内外学，罔不罗心胸。

用以释仪象，明堂暨辟雍。

初非尚怪异，专一谭鱼龙。

至于五帝名，亦惟祀典从。

德业既日尊，弟子争扳逢。

黄巾拜车下，后儒翻不容。

一朝辍栗主，俎豆何由供。

嗟彼黎丘鬼，乃以祀瞽宗。

素王六经外，《论语》其总龟。

纪者六十四，义取《春秋》辞。

同门有不善，一一具书之。

由求予亢寮，言失不可追。

揆诸朋友义，情得徇其私。

宁形弟子短，但以尊先师。

试观孟子徒，克丑亦若斯。

后儒不晓事，吹毛务求疵。

倡论辍从祀，平反者为谁。

不若乡愿人，非刺无可施。

瞽宗祀此辈，众口庶不訾。

吾思屋上乌，爱由丈人推。

云何七十子，一眚罢其祠。

何年复旧典，俎豆敕有司。

去年金侃亡，今年文点逝。

谁修遗民传，念彼宰相系。

旧游章君存，早结侨扎契。

示我水墨踪，岩壑最清丽。

仿佛黄鹤樵，浮岚转澄霁。

僧楼架木杪，想见旧所憩。

下有宛转桥，得非寒山澨。

陶陶永夕话，叹息何由继。

竺坞瑟既辍，山阳垆已闭。

对此神默伤，寸心实悽戾。

题诗卷还君，藏之永勿替。

君自挂君图，吾亦制吾泪。

少日诵九歌，芙蓉搴木末。

得非三闾大夫本寓言，岂有江花树头掇壮年。

草木多识之，乃知黄心之树产自西北陲。

毋丘道士曾作画，醉吟先生亦有诗。

传闻虽久虚增羡，腻粉轻红几人见。

黄山山后铁头陀，示我生绡图一卷。

叶如青桂身青杨，花开朵朵青莲香。

天都方乾染初就，拒霜不数滕昌祐。

我思此图更百年，定有好事争流传。

老夫为题诗一篇，卷还头陀须爱惜，慎勿轻污飞蝇点墨瓜牛涎。

华阳真逸昔瘗鹤，井穴乃在焦山根。

铭文不省谁氏作，纪年第有干支存。

审视要非唐后勒，昔年曾与张弨论。

兹山不与浮玉伍，其地僻左稀攀援。

旋涡转湍奔溜急，沐日浴月惊涛翻。

峰坳集海舶，浪齧藏江豚。

铭辞汨没露日少，谁抉地户开天门。

丈人守灵威，真官降赵尊。

若非神人护，遗迹安可扪。

芦台王君信好事，躬自荷锸操犊裈。

剜苔剔藓竟深入，先以前趾次尻臀。

手摸其文无阙失，一纸价已当瑶琨。

西江道士为传写，衣袂尚带寒潮痕。

惜哉辕马且北去，山游未遂栝与温。

何年金石共搜讨，疑义相析穷其源。

诗朋期不违，胜引情乍惬。

潦看楚泽收，檐与蜀冈接。

栾栾敛馀花，燮燮下凉叶。

短景犹恋人，深杯转稠叠。

客鬓已星星，小楼听夜雨。

昨日海棠花，飘落知几许。

早有私虾蟆，聒聒草根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