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送春

人自怜春春未去。

萱草石榴,也解留春住。

只道送春无送处。

山花落得红成路。

高处莺啼低蝶舞。

何况日长,燕子能言语。

会与光阴相客主。

晴云又卷西边雨。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画鸡

〔唐寅〕 〔明〕

头上红冠不用裁,满身雪白走将来。

平生不敢轻言语,一叫千门万户开。

看松庵记

〔宋濂〕 〔明〕

龙泉多大山,其西南一百馀里,诸山尤深,有四旁奋起而中窊下者,状类箕筐,人因号之为匡山。

山多髯松,弥望入青云,新翠照人如濯。

松上薜萝,纷纷披披,横敷数十寻,嫩绿可咽。

松根茯苓,其大如斗,杂以黄精、前胡及牡鞠之苗,采之可茹。

吾友章君三益乐之,新结庵庐其间。

庵之西南若干步有深渊二,蛟龙潜于其中,云英英腾上,顷刻覆山谷,其色正白,若大海茫无津涯,大风东来辄飘去,君复为构“烟云万顷亭”。

庵之东北又若干步,山益高,峰峦益峭刻,气势欲连霄汉,南望闽中数百里,嘉树帖帖地上如荠,君复为构“唯天在上亭”。

庵之东南又若干步,林樾苍润空翠,沉沉扑人,阴飔一动,虽当烈火流金之候,使人翛翛有挟纩意,君复为构“清高亭”。

庵之正南又若干步,地明迥爽洁,东西北诸峰,皆竞秀献状,令人爱玩忘倦,兼可琴、可奕,可挈尊罍而饮,无不宜者,君复为构“环中亭”。

君诗书之暇,被鹤氅衣,支九节筇,历游四亭中,退坐庵庐,回睇髯松,如元夫巨人拱揖左右。

君注视之久,精神凝合,物我两忘,恍若与古豪杰共语千载之上。

君乐甚,起穿谢公屐,日歌吟万松间,屐声锵然合节,与歌声相答和。

髯松似解君意,亦微微作笙箫音以相娱。

君唶曰:“此予得看松之趣者也。

”遂以名其庵庐云。

龙泉之人士,闻而疑之曰:“章君负济世长才,当闽寇压境,尝树旗鼓,砺戈矛,帅众而捣退之,盖有意植勋业以自见者。

今乃以‘看松’名庵,若隐居者之为,将鄙世之胶扰而不之狎耶,抑以斯人不足与而有取于松也?

”金华宋濂窃不谓然。

夫植物之中,禀贞刚之气者,唯松为独多。

尝昧昧思之:一气方伸,根而蕴者,荄而敛者,莫不振翘舒荣以逞妍于一时。

及夫秋高气清,霜露既降,则皆黄陨而无余矣。

其能凌岁寒而不易行改度者,非松也耶?

是故昔之君子每托之以自厉,求君之志,盖亦若斯而已。

君之处也,与松为伍,则嶷然有以自立。

及其为时而出,刚贞自持,不为物议之所移夺,卒能立事功而泽生民,初亦未尝与松柏相悖也。

或者不知,强谓君忘世,而致疑于出处间,可不可乎?

濂家青萝山之阳,山西老松如戟,度与君所居无大相远。

第兵燹之余,峦光水色,颇失故态,栖栖于道路中,未尝不慨然兴怀。

君何时归,濂当持石鼎相随,采黄精、茯苓,烹之于洞云间,亦一乐也。

不知君能余从否乎?

虽然,匡山之灵其亦迟君久矣。

环翠亭记

〔宋濂〕 〔明〕

临川郡城之南有五峰,巍然耸起,如青芙蕖,鲜靓可爱。

其青云第一峰,雉堞实绕乎峰上,旁支曼衍,蛇幡磬折。

沿城直趋而西,如渴骥欲奔泉者,是为罗家之山。

大姓许氏,世居其下。

其居之后,有地数亩余。

承平之时,有字仲孚者,尝承尊公之命,植竹万竿,而构亭其中。

当积雨初霁,晨光熹微,空明掩映,若青琉璃然。

浮光闪彩,晶莹连娟,扑人衣袂,皆成碧色。

冲瀜于北南,洋溢乎西东。

莫不绀联绿涵,无有亏欠。

仲孚啸歌亭上,俨若经翠水之阳而待笙凤之临也。

虞文靖公闻而乐之曰:“此足以抗清寥而冥尘襟。

”乃以“环翠”题其额。

至正壬辰之乱,烽火相连,非惟亭且毁,而万竹亦剪伐无余。

过者为之弹指咏慨。

及逢真人龙飞,六合载清。

仲孚挈妻子自山中归,既完其阖庐,复筑亭以还旧。

贯而竹之,萌蘖亦丛丛然,生三年而成林。

州之寿陵与其有连者,咸诣大仲孚,举觞次第为寿。

且唶曰:江右多名宗右族,昔时甲第相望,而亭榭在在有之。

占幽胜而挹爽垲,非不美也。

兵兴以来,有一偾而不复者矣。

有困心衡虑仅脱于震凌者矣。

有爬梳不暇迁徙无宁居者矣。

况所谓游观之所哉!

是亭虽微,可以卜许氏之有后。

足以克负先志,前承后引,盖未有涯也。

酒同酣,相与歌曰五山拔起兮青蕤蕤。

六千君子兮何师师。

凤毛褵褷兮啄其腴。

秋风吹翠兮实累累。

邈千载兮动遐思。

歌已而退寿陵。

中有陈闻先生者,谓不可无以示后人。

乃同仲孚来词林,请予为之记。

呜呼!

昔人有题名园记者,言亭榭之兴废,可以占时之盛衰。

余初甚疑之,今征于仲孚,其言似不诬也。

向者仲孕出入于兵车蹂践之间,朝兢暮惕,虽躯命不能自全。

今得以安乎耕凿,崇乎书诗。

而于暇日,恰情景物之表,岂无其故哉。

盖帝力如天,拨乱而反之。

正四海、致太平,已十有余年矣。

观仲孚熙熙以乐其生,则江右诸郡可知。

江右诸郡如斯,则天下之广又从可知矣。

是则斯亭之重构。

非特为仲孚善继而喜,实可以卜世道之向。

治三代之盛,诚可期也。

予虽不文,故乐为天下道之,非止记一事而已。

仲孚名仲丽,嗜学而好修,士大夫龛然称之。

菊隐记

〔唐寅〕 〔明〕

君子之处世,不显则隐,隐显则异,而其存心济物,则未有不同者。

苟无济物之心,而泛然杂处于隐显之间,其不足为世之轻重也必然矣。

君子处世而不足为世人轻重,是与草木等耳。

草木有可以济物者,世犹见重,称为君子,而无济物之心,则又草木不若也。

为君子者,何忍自处于不若草木之地哉?

吾于此,重为君子之羞。

草木与人,相去万万,而又不若之,虽显者亦不足贵,况隐于山林邱壑之中者耶?

吾友朱君大泾,世精疡医,存心济物,而自号曰“菊隐”。

菊之为物,草木中之最微者,隐又君子没世无称之名。

朱君,君子也,存心济物,其功甚大,其名甚著,固非所谓泛然杂处于隐显之中者,而乃以草木之微与君子没世无称之名以自名,其心何耶?

盖菊乃寿人之草,南阳甘谷之事验之矣,其生必于荒岭郊野之中,唯隐者得与之近,显贵者或时月一见之而已矣。

而医亦寿人之道,必资草木以行其术,然非高蹈之士,不能精而明之也。

是朱君因菊以隐者,若称曰:“吾因菊而显”。

又曰:“吾足以显夫菊”,适以为菊之累,又何隐显之可较云。

余又窃自谓曰:“朱君于余,友也。

君隐于菊,而余也隐于酒。

对菊命酒,世必有知陶渊明、刘伯伦者矣。

”因绘为图,而并记之。

拙效传

〔袁宏道〕 〔明〕

石公曰:“天下之狡于趋避者,兔也,而猎者得之。

乌贼鱼吐墨以自蔽,乃为杀身之梯,巧何用哉?

夫藏身之计,雀不如燕。

谋生之术。

鹳不如鸠,古记之矣。

作《拙效传》。

” 家有四钝仆:一名冬,一名东,一名戚,一名奎。

冬即余仆也。

掀鼻削面,蓝眼虬须,色若绣铁。

尝从余武昌,偶令过邻生处,归失道,往返数十回,见他仆过者,亦不问。

时年已四十余。

余偶出,见其凄凉四顾,如欲哭者,呼之,大喜过望。

性嗜酒,一日家方煮醪,冬乞得一盏,适有他役,即忘之案上,为一婢子窃饮尽。

煮酒者怜之,与酒如前。

冬伛偻突间,为薪焰所着,一烘而过,须眉几火。

家人大笑,仍与他酒一瓶。

冬甚喜,挈瓶沸汤中,俟暖即饮,偶为汤所溅,失手堕瓶,竟不得一口,瞠目而出。

尝令开门,门枢稍紧,极力一推,身随门辟,头颅触地,足过顶上,举家大笑。

今年随至燕邸,与诸门隶嬉游半载,问其姓名,一无所知。

东貌亦古,然稍有诙气。

少役于伯修。

伯修聘继室时,令至城市饼。

家去城百里,吉期已迫,约以三日归。

日晡不至,家严同伯修门外望。

至夕,见一荷担从柳堤来者,东也。

家严大喜,急引至舍,释担视之,仅得蜜一瓮。

问饼何在,东曰:“昨至城,偶见蜜价贱,遂市之。

饼价贵,未可市也。

”时约以明纳礼,竟不得行。

戚、奎皆三弟仆。

戚尝刈薪,跪而缚之,力过绳断,拳及其胸,闷绝仆地,半日始苏。

奎貌若野獐,年三十,尚未冠,发后攒作一纽,如大绳状。

弟与钱市帽,奎忘其纽,及归,束发如帽,眼鼻俱入帽中,骇叹竟日。

一日至比舍,犬逐之,即张空拳相角,如与人交艺者,竟啮其指。

其痴绝皆此类。

然余家狡狯之仆,往往得过,独四拙颇能守法。

其狡狯者,相继逐去,资身无策,多不过一二年,不免冻馁。

而四拙以无过,坐而衣食,主者谅其无他,计口而受之粟,唯恐其失所也。

噫,亦足以见拙者之效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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