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卷上·门人陆澄录·五十三

问:“名物度数,亦须先讲求否?

” 先生曰:“人只要成就自家心体,则用在其中。

如养得心体,果有‘未发之中’,自然有‘发而中节之和’,自然无施不可。

苟无是心,虽预先讲得世上许多名物度数,与己原不相干,只是装缀,临时自行不去。

亦不是将名物度数全然不理,只要‘知所先后则近道’。

” 又曰:“人要随才成就,才是其所能为。

如夔之乐,稷之种,是他资性合下便如此。

成就之者,亦只是要他心体纯乎天理,其运用处,皆从天理上发来,然后谓之才。

到得纯乎天理处,亦能‘不器’,使夔、稷易艺而为,当亦能之。

” 又曰:“如‘素富贵行乎富贵,素患难行乎患难’,皆是‘不器’。

此惟养得心体正者能之。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问:“名物度数,也须先行研究吗?”先生说:“人只要能成就自己的心体,那么用就包含在其中了。倘若把心体修养得真有一个未发之中,自然有发而中节之和,自然是做什么都没有问题。如果没有这颗心,即使事先学得了许多名物度数,与自己却毫不相干,仅是临时撑撑门面,自然不能处事应物。当然,这并不是说不要去学好名物度数,只是要‘知道做事的先后顺序,这就接近圣道了’。”先生接着说:“人要根据自己的才能成就自己,这才是他所能做到的。例如,夔精通音乐,稷擅长种植,是他们的天性适合,所以如此。成就一个人,也只是要他的心体纯正地合乎天理就行,应事物理,都是从天理上产生出现的,然后才可称‘才’。达到纯天理的境界,也就能成为‘不器’之才,假如让夔和稷改变角色,夔种谷,稷作乐,照样能行。”先生又说:“《中庸》中说的‘身处富贵就做富贵时能做的事,患难就做患难中能做的事’,都属于‘不器’。这些只有把心体修养得纯正的人方可做到。”


注释

名物度数,世间年兽草木等物皆有名,礼乐刑政等度皆有数。《大学》第一章:“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夔之乐,稷之种,出自《尚书·舜典》:“帝曰:‘汝后稷,播时百谷。’帝曰:‘夔!命汝典乐,教胄子。’”合下,现在。《中庸》第十四章:“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



传习录·卷上·门人陆澄录·五十四

〔王守仁〕 〔明〕

“与其为数顷无源之塘水,不若为数尺有源之井水,生意不穷。

” 时先生在塘边坐,傍有井,故以之喻学云。

传习录·卷上·门人陆澄录·五十五

〔王守仁〕 〔明〕

问:“世道日降,太古时气象如何复见得?

” 先生曰:“一日便是一元。

人平旦一时起坐,未与物接,此心清明景象,便如在伏羲时游一般。

传习录·卷上·门人陆澄录·五十六

〔王守仁〕 〔明〕

问:“心要逐物,如何则可?

” 先生曰:“人君端拱清穆,六卿分职,天下乃治。

心统五官,亦要如此。

今眼要视时,心便逐在色上。

耳要听时,心便逐在声上。

如人君要选官时,便自去坐在吏部。

要调军时,便自去坐在兵部。

如此,岂惟失却君体,六卿亦皆不得其职。

传习录·卷上·门人陆澄录·五十二

〔王守仁〕 〔明〕

问:“道一而已,古人论道往往不同,求之亦有要乎?

” 先生曰:“道无方体,不可执著,却拘滞于文义上求道,远矣。

如今人只说天,其实何尝见天?

谓日、月、风、雷即天,不可。

谓人、物、草、木不是天,亦不可。

道即是天。

若识得时,何莫而非道?

人但各以其一隅之见,认定以为道止如此,所以不同。

若解向里寻求,见得自己心体,即无时无处不是此道。

亘古亘今,无终无始,更有甚同异。

心即道,道即天,知心则知道、知天。

” 又曰:“诸君要实见此道,须从自己心上体认,不假外求,始得。

传习录·卷上·门人陆澄录·五十一

〔王守仁〕 〔明〕

问:“知至然后可以言诚意,今天理、人欲知之未尽,如何用得克己工夫?

” 先生曰:“人若真实切己用功不已,则于此心天理之精微,日见一日,私欲之细微,亦日见一日。

若不用克己工夫,终日只是说话而已,天理终不自见,私欲亦终不自见。

如人走路一般,走得一段方认得一段,走到歧路处,有疑便问,问了又走,方渐能到得欲到之处。

今人于已知之天理不肯存,已知之人欲不肯去,且只管愁不能尽知,只管闲讲,何益之有?

且待克得自己无私可克,方愁不能尽知,亦未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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