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佛日雨中发南昌抵峥庐上冢三首其二

临江雨蒙蒙，犯渡私帆幅。

洲转齧岸欹，苍霭涨原陆。

新泥腻深轨，影积道边木。

吐秧画罫畦，娱听叱黄犊。

阵鸦切归心，迎诉啼觜曲。

宿昔所昵山，瘗之云岚腹。

想像服气臞，手披灵文读。

拾梦老却人，魂曙村坞熟。

华表隔炊烟，社栎已插目。

捷径迷羊肠，指投围蛙屋。

寻梅游侣兴未衰，车箱挟我海浦驰。

并日争据乙公榻，烧灯斗句忘饥疲。

花近主人续治具，强遮作社娱佳期。

午晴廊庑列裙屐，毡几犀轴惊纷披。

仇图文跋并精妙，禹卿笔势馀妍姿。

肃对画像新建伯，野服萧散颐颊羸。

勋名盖世类老衲，浑浑渊抱探孔姬。

眼前贱值偶获此，光怪震发缠蟠螭。

俄顷裁笺吮毫翰，各卷谈舌撚吟髭。

依然制科榜甲乙，朱衣黠额都成痴。

蒿叟后至染斜照，摭拾恶耗供嗟咨。

有国久等戏蹴鞠，提掷跳踉看群儿。

摆落万态拥酒坐，深杯百罚墙乌窥。

衰慵一聚荷天眷，呵嘘元气犹淋漓。

明朝拂尘卧溪屋，孤呻吐壁和者谁。

博衣儒冠来叩门，进揖据坐颜貌温。

瘦骨微髯习雅言，自云失国风波民。

久羁中土逃苙豚，西北历骋东南奔。

朅来一探苎萝村，还拜湖上岳王坟。

下车复眺谢公墩，江南文献足讨论。

耆旧捧手尊所闻，丐导异客掀骚魂。

茗酌澹澹檐日暄，徐挹襟素双眉颦。

嗟我亦如虱处裈，何当鹄举方圆分。

对子祇成胸独扪，大地能自立者存。

故事忍问齿与唇，谁戒虾䱇长鲸吞。

万劫同归娱朝昏，子且狂走脱其群，赠子别句兼泪痕。

赛年鼓动心生哀，野祭携具榼与罍。

出穿废垒指坏郭，雪泥涸路吹黄埃。

稍见蓬门立妇孺，亦有樵牧行歌回。

驱车大堤为之下，湖如长蛇山如马。

俯寻田陌濯涧沟，依然鸣虫绝四野。

抚汝抔土枯苔发，客瘗尺碑记岁月。

血染蜀道犹兵戈，莫向梦中说归骨。

去压高云纵复横，孝陵左顾笼榛荆。

驴背古来龙虎气，萧萧飏作髡枝晴。

死生兴亡无可语，唤人空落乳鸦声。

自世之乱突蛇豕，士夫辍业弃故纸。

但扪枵腹剿异说，坟籍不待秦火燬。

压海犹悬环翠楼，置藏万卷绵历祀。

一老握椠四十载，辛勤遗编考全史。

诸孙气合耸高侯，倦仕未敢忘根柢。

复新构架妥几榻，用牖来叶踵前美。

盖村一片读书声，和以松声鸟声喜。

寥寥风味指故家，半角乌山梦魂里。

雨馀捧杯浆，四眺坟上山。

莽莽云气出，低摧孤鸟还。

荐春逾节候，杂花存未删。

草土扬微馨，新阴夏木环。

岁时孰遗火，万松髡二三。

摩挲旧烧痕，活待烟露涵。

流人阻遮护，洒涕一瞥间。

有物影寤寐，残骼屯瀛寰。

国度荡无纪，层累窥神奸。

脱死伍樵牧，灵其掖羸孱。

飞腾身手凛凛谁，成仁取义之男儿。

智名勇功博一死，至今争仰天人姿。

电掷万流事翻覆，百战河山犹在目。

文武衣冠扫地尽，贱儒鬻作机上肉，健者思公涕盈掬。

闭置不乐摩华颠，杂影江浒晴呼船。

从游年少蹲篷底，贪看拍岸惊涛旋。

千峰散翠日气午，鼓角十里高风传。

迎人伏燕势欲起，走循爪距登其巅。

覆碑一亭卧兵子，荒荒草木山依然。

往岁支筇伴国老，霜髯领客疑飞仙。

控抟云物俯形便，忧乐满抱垂雄篇。

偷闲逆卜以躬殉，沧桑恋此晷刻延。

重来堕泪诵公句，恍临魂魄听幽蝉。

降投佛刹饱炊黍，作计选胜窥洞天。

屐齿未到负夙愿，踊跃取径啼乌连。

块然岩壁列万丈，错落嵌宝谁搥穿。

所历诸洞并邃窈，如仰雪屋成方圆。

稍嫌香火烘木偶，遮接构架擎修椽。

有穴冥通铁瓮郭，遏绝禁闭寻无缘。

最号瑰丽三台洞，广幕刻画众妙悬。

九龙垂胡蜿蜒出，狮猊文豹相属联。

下浸巨池澄灵泉，观心宛止鲵桓渊。

旁扶栏楯践梯级，又由蜂孔辟大千。

覆盂之形豁双牖，刬石作槅横一鬈。

层累而上益眩瞀，欲老兹洞迷归年。

澹浮岩气镜霄汉，眼莹二水洲铺毡。

寄巢虚空落咳唾，电谢人代盟枯禅。

揖让征诛定何物，野鸭飞处皆腥膻。

含哀倏忽坠净地，琐屑摹记今难全。

仍健腰脚踏碎砾，掉首丑石酣牛眠。

归帆湿秋拂芦苇，霏红西照衔山妍。

暝邀灯火市声动，笑能兴尽肝肠牵。

流闻紫霞洞，深匿孝陵侧。

微晴弄闲襟，城闉策蹇出。

龙虎气沈沈，石犀护榛棘。

驰道折荒径，野水初吐舌。

杂葩摇白红，上衣虫声织。

荦确观岩扃，光写苍霭溢。

叠磴碎烟痕，秋树穿蒙密。

洞底投瓮盎，炼魄足容膝。

大璞绝雕镂，薄费五丁力。

道人须拂座，述乱记月日。

据巅撼危堞，万弹雷霆疾。

士卒就爨汲，福地一敌国。

影事搅吟怀，满院寒阳色。

去寻坟墓语，魂挫驴脚失。

徂岁美遨游，兴展吟未歇。

重寻符月日，依然忘机客。

环庐斥废墟，梅竹稍次列。

蔽亭红叶翻，明篱菰芦雪。

澹泊得素抱，示疾谢天伐。

邻墙好兄弟，故侣赏晨夕。

数子湖上山，层层并秀发。

犹梦回戈地，凝涕卷谈舌。

至道糕亏成，孝弟养奇骨。

笑指岁寒柯，作杖探灵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