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龚怀西翰林蘧庄图

东坡生日觞咏夸，都下盛集称乾嘉。

祁曾嗣响道光季，补图述作犹满家。

兵火屡劫蚀文物，韵事稍歇听金笳。

从知欢赏纪运会，亦赖坛坫相罗遮。

尚书高心压尘土，别营林屋留三花。

西山蜡屐苔已破，南洼香径梅初芽。

无闷园中聚俊髦，竞祝奎宿堆羔猳。

岭海梁髯讶猝至，座客行酒冠欹斜。

踵条前典谂来者，自摅伟抱盟幽遐。

苏公光气烛百代，当时窜逐侪麇䴥。

搀论得失制科习，笑坐颠踬形叹嗟。

节厂同病溺文字，志尚所极天难瘥。

老饕说食颇复类，两髯宁掩瑜与瑕。

主人尚友泯今古，图中岳立知谁耶。

万物冥殉得至乐，欲持圣证穷无涯。

暑风揩眼读此卷，更爱吐句如飞蛇。

出郭雨气寒，落舟风力怒。

披襟划虚空，洗我酒痕污。

梭穿洲渚非，箭激云壑暮。

闲鸥似相哂，数客来复去。

小水明湾洄，初认系缆树。

阴岸聚魍魉，鼾榻杂妇孺。

宵深乱蓬滴，下挟波声仆。

犹揽赠刀心，一枕吾何与。

有四壁立无立锥，仕宦端如罄摴蒱。

梁髯饥驱病尪癯，岁初过话钟山居。

散人食力奚所图，颠倒奇想匪矫诬。

公然卖字蹈前模，谢卜傅药同区区。

可以尽年蓄妻孥，饱腹从容捋髭须。

相视而笑髯颔吾，海上互市万贾趋。

好事亦有士大夫，赁宅鬻艺邻狗屠。

攫钱安问腹诗书，为列条例千纸铺。

日月占言谕通衢，自访安期羁番禺。

音问断绝鱼雁逋，讵挠亲朋作计迂。

否者天雨万斛珠，山中高卧一榻孤。

逢髯挟砚笑墨猪，颜色敷腴意气粗。

云扫几案待价沽，苍黄别我立踟蹰。

更讽用意完厥躯，四海祸变乘须臾。

佣保杂作何贤愚，余生恨未习盘盂。

覆瓿文字宁要渠，延颈输髯橐中储。

蘧蘧梦觉衾枕俱，晓窗吐白闻鸟呼。

好春如灵蛇，仅及践其尾。

悠悠变气候，岁月迅流矢。

桃杏杂海棠，缀花心所美。

几日摇春风，飘落烂泥滓。

蜂蝶枉攀寻，饮恨吾与汝。

祇许作丛竹，蔽檐上蝼蚁。

纷飞翠色禽，啁啾盈两耳。

鸣蛙夜逾喧，鼓吹亘百里。

拥酌凭栏干，山气压复起。

猿猱挂木杪，星斗宿岩里。

眩眼磷火乱，开阖到神鬼。

从知人间世，不值一杯水。

城中骤雨雷电随，蒙蒙万屋交酸嘶。

宵檐馀滴到晓断，复有皎日穿帘帷。

饭罢出郭就双桨，横磨十里黄琉璃。

波澜渺弥验新涨，唼影微瞥长鱼鬐。

束风扶辇映古道，碾石作臼埋尘泥。

莽然四野草树合，细花白红连畛畦。

布谷飞鸣子规歇，田水会看秧针齐。

插汉西山隐窈窕，一抹浓翠横修眉。

搴芳掇艳坐自失，猥持恶抱亲仙姿。

尔来悬的购殃败，扰攘趋死甘如饴。

人生留命殉歌哭，龙虎啖食鉴者谁。

恍惚巢由亦忧国，道旁瘿木真吾师。

昔过宜都杨广文，示我鐍笥写经卷。

北齐唐宋各数幅，购归东瀛私禁脔。

风离雨散二十秋，梦想珠玑烂两眼。

近岁燉煌古石室，掘发秘籍杂释典。

唐人墨沈益光怪，好事攫取竞流转。

乡井诗翁客岭峤，喜获二本皆精善。

一纸割遗赵御史，其一归装烬烽燹。

海宇鼎沸横干戈，窜匿尾闾对杯盏。

残年赵侯亦南奔，向夸坚牢果上选。

楚弓赵璧浪比拟，坐叹神物有晦显。

赵侯自是百世士，天制高文知者鲜。

据台论列抒至痛，谏疏都成陆沉谳。

况今龙蛇发杀机，猿鹤沙虫供一眄。

吾侪死徒谁复念，妄冀佛力保馀喘。

胸中造化几亏成，世外狡狯无择拣。

尽除文字了语言，屡劫灵台示不染。

沪渎数园林，贾胡有胜地。

手辟一村落，营筑蔼佳气。

楼亭互映带，水石见明丽。

棕榈荫牛宫，溪流贯其际。

系桥黄蔑舫，鼓棹破层翳。

别径梅百株，红白媚栏砌。

烛天霞焰焰，迎日香细细。

往岁联觞榼，偃仰听高吹。

驹隙不自保，看花又移世。

游侣爱竹坞，坐玩横斜势。

抚茗待翠禽，魂小棋声碎。

独嗟非我春，摘棱乱愁思。

昏飙搅云空，一雪换人境。

晨兴搴帏幕，皎皎万屋顶。

疾驱遵广衢，摩击鞭镫影。

挂眼十亩园，墙卧琉璃梗。

狭径穿曲廊，构架窈而整。

草根泥渐活，竹丛风欲静。

危石耸楼栏，攀登费把茗。

枝鸟噤不歌，海气白未泯。

荒寒袭营魄，下避徒侣哂。

循檐数梅株，残朵俨结瘿。

著屐了世人，对汝醉初醒。

幽契解天韬，今昔意都屏。

霁色显壁题，口诵喉有鲠。

乘兴造哀乐，万象夺俄顷。

微惜遣病翁，孤榻听煮饼。

暗雨趋荒途，狼藉车马迹。

穿廊憩轩馆，坐抚玲珑石。

水湾荫繁木，初杏拆春色。

辛荑亦怒开，高花澹楼壁。

细鸟窥客闲，蹲枝与啾唧。

置棋栏楯底，机权眩黑白。

吾侪狎丧乱，贱儒嗜饮食。

兴亡一瞬过，不涴杯中物。

天空飘鹅雁，投南音历历。

郭侯文武姿，曰归将母急。

江海有生还，于汝杂歌泣。

懿德日陵替，横议剧戈戟。

谁能扫凶梗，挽使人纪立。

为我吊汨罗，听瑟蛟龙窟。

兰佩眷寤寐，毋为后人惜。

寒飔荡离筵，醉语倒胸臆。

衰龄遘崩离，荒却溪上宅。

将家悬海市，揩眼乱朱碧。

此厄古未有，万劫互寻觅。

森森麒麟楦，累累蛇虺窟。

人海谁与语，呵气润暗壁。

归然沈夫子，层楼许接膝。

道论演物变，蓄涕抚今昔。

安得寂寞滨，一起幽忧疾。

鸥客山居图，出袖照水石。

窈冥岚翠重，寒韵濯胸膈。

并饷二老翁，印证栖隐迹。

便如系壶峤，阴阳不能食。

当年偕宗雷，异代接陶翟。

共命千木奴，世外对吟席。

犹怜费买山，饮犊巢由隔。

息壤指佳处，且作画中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