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酒楼遇高啸桐太守旋辱诒宝竹坡侍郎奏议及公子伯茀编修绝命诗札报赠三首其一

二十养髭髯，三十狎崖壑。

四十前后间，名业出处错。

迄今倏五十，万仞留一鹗。

子初溉诗书，根柢匪脆弱。

通籍慕汲范，正色试锋锷。

果铩青云翅，江海照腰脚。

仰天吐吟篇，凉唳在寥廓。

浸寻世难亟，隐痛宣木铎。

菁莪饱涵濡，声实擅楚鄂。

大臣人事君，颇亦见拔擢。

挺出治乱丝，吏政加缠缚。

秋隼不忘击，竖儒饴鼎镬。

当道问豺狼，抗疏又屡作。

极知无所补，聊以慰冥寞。

成就拂衣去，偕隐幸践诺。

江之水悠悠，匡山富灵药。

平生互期许，痴念傥有托。

吾言不子欺，对荷酝可酌。

骥老愈恋群，人老愈恋旧。

而况眠食地，光景出造构。

如蕊含芬芳，如苗熟耕耨。

黄髯系湖湘，胜衣及颜皱。

亲懿师友间，兴味溢醇酎。

一别数春秋，江汉只影瘦。

频岁望衡麓，雷雨閟灵岫。

鬼祟殃词林，奚止三豪覆。

狷叟尤敬爱，淹疾罢砭灸。

髯往抚床榻，喘息悬晨霤。

张目喜视髯，短句俄尔就。

扶写墨欹倾，手纸髯泪透。

果从犀角弟，此才恐难又。

死友义独留，经纪靡罅漏。

湘人结绸缪，托图表耆宿。

嗟余久是邦，同髯历昏昼。

笙簧应宫商，兰芷接馨臭。

十载隔俊游，万劫保孤瘤。

传闻诧死生，遑问匍匐救。

披读赧裹足，但有安丛诟。

日脚气犹温，柳外栗留影。

扶携步芳菲，吹沫方塘静。

暧暧薰风高，桑椹烂墙梗。

盈寸苇芦茎，连丛可没颈。

牵衣蹑履间，偷闲特自幸。

忆杂邪许场，朽绠挽斜景。

骇汗目眯尘，茹吐喉置鲠。

枭音破虚空，爪距下一逞。

蹴踏海水飞，沾洒到袂领。

遑云必恭敬，祗办召灾眚。

肺肠成作痴，魔魇互相警。

引还薜萝壁，矧味菜根永。

烟霞结氤氲，有此苏耽井。

于陵与东陵，脱命两訾省。

孺人护蚕蠋，稚子跃蚱蜢。

语笑咫尺尔，负手验木瘿。

老向一切佛，梦中开钖兰。

为言菩提树，枯尽忽纠蟠。

西去饰徒众，东归飞鹫鸾。

光明还震旦，初念已弥漫。

大者鲲鹏小斥鴳，各乘天运相遨嬉。

披襟散发对风物，猥肯龌龊同醯鸡。

江南况饶山水窟，当春草树交芳菲。

闽峤丈人命游屐，诏以弟子从其师。

探历桥渠越堞坂，众峦殊壑笼朝曦。

钟山气变最葱茜，辇道策蹇穿烟霏。

草间石像未剥蚀，布列犀象争瑰奇。

孝陵惨澹数百载，龙盘走势犹见之。

归途折入半山寺，溪泉㶁㶁鸣城陴。

绿坡构架蔽丛木，小憩腰脚醒肝脾。

万古一墩俯樵牧，尚想倔强蹲孤罴。

啼鸦引步蜂蝶伴，鉴园在眼觞榼随。

顿出荦确就夷坦，缀英紫翠环参差。

临流有会骋逸兴，横舸取影嵌玻璃。

主客次第昵篙桨，澜漪荡漾山风吹。

尚书干略匡时危，吾师汪汪千顷陂。

郑卿锋棱敛颊颐，玩世工部霜雪髭。

馀子各负鶱腾姿，各毗狂狷各瘠肥。

孤生折泄号樗散，更倒涧壑供点嗤。

万牛不博径寸效，身手惭与群贤跻。

凌烟生面待蓝本，渴羌但解浆流匙。

纪游饯别夕阳裹，一霎胜趣难摹追。

怪事夫何如，狡狯匪细故。

行取置谏垣，开国有制度。

明诏复其初，外贡治行著。

君名列第一，薄海仰嘉誉。

仓猝改廷擢，儿戏遣之去。

旷典二百年，颠倒徇喜怒。

大臣谁尸之，寂未问三疏。

出处焉足论，吾为纲纪惧。

越旦去海壖，枉书致绸缪。

媵以传刻帙，一门忠孝尤。

侍郎秉戆直，旷代更生俦。

泣血论国本，其声遏啁啾。

孤芳踵翰林，九死为灵脩。

哀鸣裂纸出，懔此肝膈遒。

褒辑缀题解，堂堂视九州。

悱恻师友间，义与日月浮。

士不苟俯仰，期君千岁楸。

炎氛涨无罅，喘汗对捻鼻。

招坐长廊风，溪柳澹摇曳。

肃肃楼馆阴，闲闲鸥鹭意。

山翠剧飞沫，荡与波光碎。

听蝉抚阑干，梦外饱凉吹。

两三小艇前，髻影乱灯穗。

乍迥一水香，未觉六朝逝。

有客观海山，犹腥鳄蜃气。

馀兴媚烟景，忍饥说三妹。

天涯共秃翁，自憙愈可贵。

罢酒鸟夜啼，纤月漏林翳。

隔岁迎秋期，负疴依艾炷。

但闻莎鸡鸣，牖窥月中树。

冉冉复今夕，事事恨谬误。

所剩眠藤床，瘦骨禁烟露。

园夜万木疏，叶缝星无数。

虫亦鸣我旁，月亦还我故。

扑萤窜群儿，笑语出蒿楚。

起视傍莹池，鱼跳裂尺素。

蛇虺摇芦丛，深入呼稚孺。

穿柳久相得，督还仍驻屦。

飞孛碎天墟，爚我魂气曙。

揩眼数高鸿，叫云不知处。

烧车御史不再得，百馀年间诵孤直。

当时为国护制度，九衢煌煌贯白日。

胸中有道匪袭取，死生一条见遗墨。

至今传玩起叹嗟，此是孤儿眼中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