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成二十首其十八

疾风走空谷，奔此霆与雷。

郁郁松杉姿，高干罔不摧。

一朝营华居，悼叹无良材。

良材本无多，大匠意不回。

我欲从唐虞，先借皋与夔。

开诚而布公，一世识所归。

君看参天枝，夫岂旦夕栽。

平生何所慕，所慕在同调。

三川恣沿洄，五岳寄歌啸。

青云忽缘履，白日斜压帽。

侧闻唐太尉，勋业继周召。

功虽积山阜，事往何足道。

只惜平泉庄，生时不重到。

依草而附木，自信不如此。

平生戒受恩，盍自贤者始。

伊余少迍邅，本不盼荣仕。

遭逢况逾格，业已被驱使。

兼之凛慈训，讵敢背尺咫。

吹律暖不回，其人已心死。

孔明相巴蜀，贵在饬纲纪。

断狱斩幼常，时时面流涕。

古来真将军，亲爱法不废。

所以百万师，常若身使臂。

桓桓司马法，无事出奇计。

恩多不能劝，用法乃始励。

庄贾后即诛，庶乎知此意。

寒暑饮食中，所获本微恙。

忌医兼讳疾，自恃一身壮。

天时日乘除，精采忽不王。

阴寒入筋络，危至莫名状。

遂令皮毛疾，恶乃攻府脏。

和缓失色啼，庸医又何况。

鹰隼善抟物，尚惧凤鸟嗔。

豺狼欲噬人，道恐逢麒麟。

今乃知不然，麟凤性益驯。

积骸虽如山，委以不见闻。

转于水火中，救此至不仁。

或云西方法，祇乞见在身。

群生究何辜，冤痛杳莫伸。

少年颇耽奇，气欲吞名山。

有时驱楼船，入海不愿还。

倏忽三十年，尘土冒鬓颜。

显晦亦偶然，山水兴未阑。

著书高于身，准待同志删。

要皆真气存，足订懦与顽。

兴至欲举杯，天风响禅关。

一竹绿一窗，十竹绿一牖。

寻常百竿竹，能使云水皱。

虽然竹性北不宜，干叶纵具清葱稀。

先生爱竹识竹性，先引活水周阶畦。

岂惟竹下流泉迸，竹里白云围半顷。

穿廊戛牖响不停，嫩绿都浮碧天影。

广文先生苜蓿盘，京俸苦薄无馀餐。

长饥婢仆尚林立，一一瘦若青琅玕。

先生暇日翻僮约，婢未里头奴赤脚。

担土汲泉前复郤，一亭诛茅泉一勺。

亭外更须营略彴，一婿一儿颜戍削，唤取筵前侍杯酌。

君不见何时新笋出一林，我欲载酒来相寻。

草虫忽无声，人倦鸣亦倦。

疏萤夜不飞，悄立蒲葵扇。

长廊不烧灯，夜久伫残月。

秋风蓦地来，十二帘齐揭。

三更凉意多，蒲叶响回波。

斜界龙楼影，游鱼不敢过。

暑气夜不收，移床入林隙。

帐顶明一星，森森知大白。

门前黄牛老，牧儿甫襁褓。

儿年四五即饲牛，牛转惜儿年过小。

六七岁甫交，儿肩及牛腰。

昨年上书儿八岁，儿足居然跨牛背。

饲牛已了仍牧牛，牛知儿心喜出游。

登陇涉水无时休，半年送儿入村塾。

半岁书从牛背读，儿思阿耶牛忆犊。

却鼓长鞭入牛屋，牛背下来书烂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