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淞江道中杂诗其四

海居餍海解，日日市江鲫。

江鱼餐亦厌，复把野蔬撷。

商量酿村酒，知近插秧月。

日午饷北田，雷喧雨飘忽。

村女花满头，因之感时节。

所居云水乡，鸥鹭共生长。

全家生计足，一屋一鱼网。

门前虽有路，屋后别通舫。

还因粗识字，不断客来往。

日昨雨没竿，池宽鸭堪养。

前山已挂龙，咫尺雨当到。

危桥面西北，曲处可停棹。

长年知燥湿，语每得其要。

惊雷冲小暑，所虑伏秋潦。

樵人驱牛羊，亦下山北道。

一千章木生回风，邀我早集斯亭中。

客来不来劳久待，阁外飞楼有僧在。

我不待客先揖僧，僧握客臂从东升。

僧言与客成三友，身外一琴年代久。

横琴在膝欲?弦，忽有鼓吹来门前。

平生颇耽奇，欲出天地间。

飞行忽履北阁巅，下巳无地高惟天。

目光遥遥百馀里，直送青天入波底。

天波合处界画明，一缕黄雾分空青。

漫天重叠鱼龙色，夕照沉沉不能赤。

惊雷出海声已收，似怯恶浪先回头。

忽然激电来如箭，一点微茫著洋面。

海中黑子人尽惊，十万烟火崇明城。

更从此外寻源委，上已无天下无水。

冥然孤坐阁上头，静摄耳目从天游。

鹭丝窥客久不去，或者疑我同眠鸥。

客行将归客不乐，自觉身心杳无托。

回澜万里生远风，一笠飞从海中落。

曲处排石林，欲把海潮捍。

地形西渐下，人尽住东岸。

西溪形制好，曲折启山馆。

渔人网鱼至，各各出门唤。

再转忽已迷，坡陀树遮断。

生死不相远，十屋间一坟。

街衢与丘陇，畛域无由分。

连庐爨烟稀，磷火飞出门。

客行阻风潮，系艇枯树根。

牛亭月白时，鬼语时时闻。

自来兹泉侧，水厄乃不避。

竹炉煎松明，静听蟹眼沸。

一碗至百碗，走卒苦急递。

清凉生齿颊，兼复沁心肺。

童奴皆窃笑，巳破往时例。

先生语童奴，汝太不解意。

我重在山泉，兼之故乡味。

神清不思睡，偃仰借初地。

横街一雨水急流，担夫争道趋湖头。

渔人挟具来尤早，背上一舟莲叶小。

舟轻入水若蹈空，一一漾出波心中。

大鱼蹴浪高于屋，尾急触舟舟欲覆。

一舟一桨去不停，倏尔舟散如浮萍。

鱼多网重收难住，突有一鱼飞上树。

风声离离水声怒，半空鸟与鱼争路。

跳波不已复掷波，来往倏忽疑穿梭。

忽然脱网逃偏急，水面居然学人立。

须臾风急帆亦收，千头百头齐入舟。

鸣榔港口声何数，泊岸舟多水先浊。

舟人停舟鱼赴壑，我纵非鱼识鱼乐。

冥冥复蒙蒙，帘外雨丝小。

移来乌木几，屈作琴床好。

先有剪刀声，枯僧削长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