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所见三章其一

墙上难为趋，步步愁趑趄。

趑趄亦不惜，墙上难为趋。

道逢西邻儿，歇担牵其裾。

借问白蹢豕，肥瘦今何如？

有面莫戚施，有口莫蘧篨。

今日衰绖悲，昨夜筝酒娱。

苟无籯中金，高山将成墟。

夔狔连臂歌，密穴逃神荼。

长刀未磨刮，舌缩喉涎枯。

虽有法令严，焉能杀无辜？

扬水如沸汤，百创攒肌肤。

西江不可湔，亵体还区区。

劝客莫奴人，奴人人所奴。

岂真羔牸微，生死系于屠。

东家偻背叟，抱瓮浇园蔬。

常说盘中飧，粒米同粒珠。

昔时清风满野，今日乱雹打瓦，稽首北面陛下。

小民非昧昧者，奈何驱之为瓮中鲊？

青天何高高，愁云蔽地愁蓬茅，十鸟九无巢。

东撞西拍声喧呶，猎儿自有乌角弰。

为我割襟蒙首，旁有间道可走。

健兵执梃相守，趫儿牵马随后。

可惜绳带长，不曾缚刍狗。

为夫莫要平妻怜，为官莫听吏言。

一喙承以两肩，食肉不知肥鲜，鬼来瞰尔涕涟。

猛虎虽猛，不食瞽儿。

手提长鞭，来逐野麋。

杀人以舌，消膏竭血。

尔有子孙，生气断绝。

朝塞南户，暮筑北墙。

出为虎食，不如匮粮。

崱崱屴屴，平路生棘。

长桥未修，大水来逼。

上山不得为猱，夺木而处，不得为枭。

冒风垂脰，其声嗥嗥。

诱我甘言，我亦知之。

破体生痛，曾不见医。

子有戈弩，亦何敢抗汝？

堂堂大丈夫，不值拜牛竖。

尔虎有伥，我灶能炀。

莫言地窖深，上有昭昭赤阳。

有酒使尔醉，有肉使尔饱。

但愿不下霜，遍地活枯草。

有屋使尔栖，有马使尔骑。

但愿西风和，安稳千鸿飞。

有官不满尔爵，有钱不充尔橐。

猛虎食量无兼人，猛虎猛犹弱。

老桂撑烟瘦，祥招日角雯。

道真宾主得，谊绝渭泾分。

椒醴搜巾漉，兰膏继晷焚。

拓墙揩晚藓，蹴圃辨秋蕡。

眼摄荆山柘，手摛鲁水芹。

散闲慕潘岳，风雅轶羊欣。

庭寂雀堪网，门恬犬不狺。

心壶悬岳岳，髦士集衯衯。

法曲传钟吕，馀芳溢齿龈。

喜邀佳誉满，共拜使君慇。

有客黄叔度，名驹朱锦幩。

声名龙入洛，超忽雁投汾。

快遘新知乐，吾惭大雅群。

凤毛摩绮采，蚕绪理纠纷。

意谢物于物，辞删云亦云。

怪谭稽雨妾，情睇眷湘君。

古藻月披鉴，疾芒风运斤。

殆为韩吏部，特识鲍参军。

舞也划长剑，枹之悬巨鼖。

吸呼真共息，脱略复奚瘽？

密悦投中贶，诸喧泯外闻。

听乌窗并烛，梦蝶被怜薰。

拭竹藏华䧿，垂萝匿暗麇。

松姿森卓荦，蕙气抱烟煴。

捣墨书黄绢，茹丹换绿筋。

预期申券约，壮志厉忧勤。

最惜牵裾别，聊谋泥酒醺。

滴蕉凄夕雨，抚鞠恋晨昕。

江溆依依棹，城潮泛泛云。

明朝官阁阻，鸿背眄斜曛。

去年溪上桃花枝，花底春人白袷衣。

宿鬟不梳弄芳草，拾得残红引蝶飞。

今年溪上空烟草，春人颜色秋同老。

旧桃无叶蝶已归，留住啼鹃歌懊恼。

桃花无情春不留，溪流来照春人愁。

溪流声里闻低笑，隔岸谁家千尺楼？

楼中秋女娇如玉，帘卷秋山画眉绿。

山痕自秋眉自春，那识秋风愁别人？

商量花到明春放，一桨溪头采白蘋。

野蒿一尺堆土城，石壁倒铲千丈平。

壁上楼阁高建瓴，海日黯黯飘红旌。

大鬼跳跃小鬼鸣，呼笳品角敲鼙钲，壁下更无行人行。

行人绕道东冈走，回指悬灯夜如斗。

飞鸢一唳流矢红，误中行人等刍狗。

不畏过海狐，但畏坐山虎。

向人戟指两眉竖，上使峨峨说王府。

王府隶下千百军，名籍连环结行部，杀尔区区敢来侮。

王府何所为，烛海糕山媚天主。

王府何所娱，秘密淫魔作鸾舞。

尔来仆我王府门，王府坐尔琉璃墩。

饮尔蒲桃樽，与尔灵药能返魂。

兀坐竟终日，自分非楚囚。

谁怜不系心，荡若千里舟。

仰看天日光，渐落西山陬。

飘烟倏成雨，林风晚翛翛。

孤灯警初睡，万事难冥搜。

穷鸟尔何俟，海上方羁留。

欲舞不得剑，欲歌不得琴。

林露犹未霜，敢作秋蝉喑？

明月照广海，远见梅福岑。

一白自浩荡，孤翠郁以沈。

灵猿有仙骨，木叶纫为襟。

绝岊蔽藤茑，樵者何由寻？

旷时负良眷，岂复芳妍春？

顾非两黄鹄，意态交逡巡。

露井桃不华，纤草何由裀？

对我一楞山，终日如眉颦。

浑朴不可佩，卞玉宜见嗔。

咄哉米家颠，袖底藏嶙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