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徐学人荼坪书屋图

永明海燕移山来，细鳞不数菜黄鲐。

居民分脔彼何罪，天遣先期行告灾。

浃旬以后洪流至，鬼泣神号无处避。

怒声似为鱼复仇，千万生灵吞一气。

鱼乎鱼乎倘有知，孰啖汝肉刳汝皮。

如何了不分恩怨，一任波臣恣虐为。

汝母年四十，无男痛孤孀。

我时在汝家，目睹心悽怆。

回头汝在侧，肩差如母长。

弱女良胜无，含哀解徊徨。

亟归为择婿，近出诸孙行。

前春遣就婚，去秋闻弄璋。

老人破涕笑，稍用慰所望。

为妇已三年，礼宜见姑嫜。

却愁形与影，生长未离娘。

女出娘孤单，依依谁侍旁。

送汝至中道，此情良可伤。

爱割乳上雏，随亲返南昌。

分飞二千里，东下钱塘江。

逮汝夫妇来，我复遭逆丧。

匆匆暂相见，悲喜焉得双。

西风吹断云，诊梦占不祥。

俄来南浦信，又报无服殇。

人间内外姻，欢聚恒充堂。

天胡于此酷，触境罹奇殃。

归宁亦可怜，母在雏则亡。

想当重会面，断续难为肠。

切勿念老人，老人行自量。

世无消愁药，可有长生方。

汝叔苦相劝，谓我勿过伤。

人生百岁中，寿天齐彭殇。

六十且不毁，矧乃七十强。

礼教有格言，嗟嗟吾岂忘。

那堪垂老境，重此遘逆丧。

委蜕视子孙，达观愧蒙庄。

收声欲制泪，泪落复数行。

四女各未字，三男尽孩提。

汝在称慈父，汝亡累孀妻。

一母将七雏，故巢且群栖。

饥寒虽仅免，晨夕同号啼。

老耳实怕闻，闻之弥怆怀。

吾今已耄及，嫁娶何时谐。

小年故多病，虑作短折童。

亦既见成人，庶望送我终。

天乎忍降割，夺去仍匆匆。

蔘价贵于金，积孱气不充。

有时或彊起，好语聊慰翁。

谁知药罔效，竟坐室屡空。

易曰有待行，诗云须我友。

通乎需之义，利涉夫何有。

韦弦矫后急，轩轾视前后。

万事靡不然，时来只成偶。

命图寓深意，识者为颔首。

兄年杖国兮弟杖乡，昔之少壮兮今皆老苍。

伯兮仲兮偕叔与季，杖亦如人兮一二三而四。

天教四杖兮配四翁，落我手中兮入我图中。

斯图阅世兮知凡几世，安得斯人兮世世为兄弟。

有美猗猗兰，山人莳艺成。

瓦盆移涧谷，滋护从孩婴。

岁久叶纷披，宝同翡翠罂。

是宜有佛性，故以头陀名。

我本老比邱，宿世偕修行。

对之莞尔笑，亦若弟见兄。

适当春蚤时，抽穗百十茎。

蕊者含其芳，秀者扬其英。

深丛如自匿，高干或自呈。

方将入我室，岂独列我庭。

我庭窅而深，我室幽以清。

中空无一有，百窍延虚明。

微飔何处来，鼻观先通灵。

霍然苏病骨，邈矣远俗情。

同气何待求，同心何用盟。

但看露地住，尔汝胥忘形。

海角罹水旱，桑田岁无收。

今春蚕麦好，到耳一解忧。

何期立夏来，昼夜雨不休。

蚕饥麦委浪，弥望成荒畴。

邻家有老翁，仰睇苍苍愁。

呼天诉疾痛，泪亦滂沱流。

天意蓦然回，如人转双眸。

风驱螮蝀翳，日出昆崙囚。

灾弭斯为祥，即事非外求。

绿叶既沃沃，良苗仍油油。

我笑谓此翁，汝今已白头。

拭汝交颐泪，聆我拥鼻讴。

西成所未知，春花幸有秋。

且须贳斗酒，偕我垄畔游。

踏泥行插秧，决水使泻沟。

此乃儿辈事，母参老人谋。

孟夏提月月沉魄，仰视重阴方霂霢。

三更飞梦到西湖，直上孤山少簦屐。

千年华表鹤群散，百岁丛林僧履只。

独来遇雨可奈何，对此茫茫感今昔。

水仙祠前行唤渡，棹转苏堤春涨拍。

忽磨明银豁双瞳，旋起清风扶两腋。

琉璃万顷冰一片，倒写天容落澄碧。

船头鱼跃浪参差，船尾鸥轻烟灭没。

渐深渐入渐蒙翳，半篙抵岸如投隙。

遮头莲叶青出蓝，掠面荷花红压白。

中有高人沿岸住，迟我门开心莫逆。

曲阑幽榭导使前，沆瀣浆浓分琥珀。

为言尘世苦拘局，紫盖丹霞争扫席。

曷不相从汗漫游，浮名于汝终何益。

余时含意笑未答，霹雳一声檐瓦掷。

觉来依旧雨淋浪，疑有湖光满虚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