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访伯沆图书馆不遇遂登扫叶楼作兼示惺悟上人

雪窗寂众籁，寒灯不肯怜。

取诵肯堂诗，重接平生欢。

汩汩写胸腹，汇海回涛澜。

神虑濯饥寒，謦颏虚空旋。

谁言死无知，宛宛出我前。

老至亲故稀，况有深语传。

忧患弃一瞑，抚此岁月延。

向怪古人痴，牙琴为绝弦。

絜漪园系城北隅，名卉百本千柳株。

往岁尚书巧穿筑，亭馆壮丽金陵无。

寻常置酒极眺览，烟桥萍沼浮凫雏。

欹冠落佩忘来径，醉歌导烛惊栖乌。

自逢巨变盗入室，坏拆屋壁搜金珠。

经时争夺事反覆，肉薄兵贼同一区。

园中土石溅血处，磷火啸聚如相屠。

乱定我还纵幽步，草光树色犹萦纡。

老去主人卧海角，不及扶杖飘髭须。

时危家国复安在，莫立斜阳留画图。

复成桥畔旧官屋，十载经过一偷目。

此来俊侣导我游，已辟小园拥梅竹。

短彴深池微映带，饱霜秃树罗矗矗。

斜通别熊鉴溪水，补壁钟山悬画幅。

天清石气暗吹嘘，坐觉南朝匿吟腹。

仇侯醉面了公家，日听歌呼换杀戮。

四山日落风泠泠，紫霞罩野长烟青。

蔽亏林树暗城郭，光回一水犹晶荧。

拂襟蹑履茅亭上，归栖万翼啼相向。

补缀楼栏星点稀，荡摩霄汉笳声怆。

穷冬鱼鳖阻安流，小舸短篷未可傍。

为想横戈恣杀戮，妇孺呼号投盛涨。

眼前创痍少苏息，江山始觉还清旷。

主人隔我葡桃卮，宁倚口舌扶时危。

缁尘眯目不能去，微怜梅萼空存枝。

万象沈冥月初白，满抱悲欢对今夕。

手扪钟阜霜露垂，应出魍魉识归客。

月吐山川静，虚宇坐兀然。

俯几倚薄醉，孤檠映陈编。

纸上字累累，感想无穷年。

从来护万类，奔命圣与贤。

含情迷所归，殃变相环连。

扶天有大勇，其微盖莫传。

眼暗复掩卷，起步庭栏前。

风露袭微微，缀树寒星圆。

荒城此独夜，惜无虫语延。

云空生片影，绰约移飞仙。

斐然儒将风，朋酒播诗窟。

奇怀孕艺事，工夫成画癖。

兴到扫苍松，兹幅愈突兀。

阴蔽牛犬卧，根护蛟蛇蛰。

铁干乌铜皮，惨澹回霰雪。

魂气与俱蟠，生平初不隔。

去今六十年，谁谓公已没。

乙盦缄烦冤，灵光泣手迹。

运尽国无人，何物系一发。

张壁生涛声，对语鬼神出。

飞光雪压檐，万瓦白无缝。

倚栏揖俊人，湿衣皮骨冻。

馀兴托奔车，互穿琼瑶洞。

俨然寻谷口，握手跻高栋。

围影水晶域，寒声落云空。

侧顾极荒陂，银海没枯葑。

从知天地闭，千代纳孤诵。

鼠绝鹊拳枝，毡位曲身共。

呵壁吐狂言，怪迂今不用。

各馀杯中物，自浇陆沈痛。

世逐歌呼尽，道以支离重。

岁晏驮醉归，街灯摇寸梦。

驱车踏沮洳，访旧愆促膝。

旁睨倚江楼，就避飞雨急。

层轩笼霄光，下唾万家室。

尺雪瞬已残，栖瓦馀玉粒。

澄川贯阛阓，首尾舟航集。

弥漫海气生，云重雁行失。

悲风扬市声，酸杂羸癃泣。

穷冬逼寒饿，满路缘虮虱。

大猾愈充斥，乱萌肯收拾。

呜呼偷活地，相斫行见及。

老懒迷所归，亡命亦其一。

茗碗对茫茫，穹昊鉴痴立。

岁阑衢巷昏寒雨，同车往寻居士语。

窥帘隐几参楞伽，示疾维摩一教父。

暂幸责言断消息，犹获促坐相妪煦。

零章衔袖字欹斜，重重帝网摹天女。

修罗海出伤心句，亦有金光现初祖。

多生流转冬瓜印，普摄威音还净土。

野狐别具大愿船，笑挽渴羌造酒所。

一灯羁旅熟羊胛，莫问攒眉在何许。

歘逢四除夕，掌故海楼盏。

曜灵掷大圜，雪痕髭发满。

岁时变益剧，虎兕互蹂践。

传烽照天根，种人蹙吹喘。

安排俎上肉，近吻宁自免。

箧中督亢图，下取雷电卷。

雾阁语不闻，娭光迎婉娈。

二典载尧舜，博娱贾胡眼。

逢人涕泪乾，抱蜀殉沈湎。

升霄隔坠溷，舐鼎说鸡犬。

几案把秃毫，看作万金产。

有身不愧耻，领儿啖肥脔。

碎魂爆竹声，老我法华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