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行

沅陵三百里，秀止萃林木。

居人读书少，见客辄瞠目。

虽云枕山往，爱结水边屋。

十月溪无梁，行歌赤双足。

山深寒不至，荷干尚芬馥。

商略出市盐，门前菜畦绿。

卅日历万山，所幸躯未损。

今晨出门望，失喜忽一哂。

舆丁增八个，系纤笋舆本。

为言涂崎岖，藉此力勉黾。

不然升陡壁，或复致狂窘。

我感邮卒意，百计致安稳。

回思立身处，曾未藉牵引。

兹虽凭众力，失足亦能殒。

途同蚁旋磨，客类牛负纼。

高低既相倚，曲折若施准。

天路即可通，吾心尚当忖。

我方下岭谋少休，前骑又复穿云头。

蓝舆待得上冈脊，一谷白云无马迹。

高高下下半日中，百遍起伏随云峰。

有时望岭行欲及，石复离云自孤立。

半空山果红欲然，连臂恨不如群猿。

到来始信高居好，从此抬头巳无鸟。

昨宿新店驿，今居界亭谷。

试看黔中山，久已离地轴。

蓝舆不至天，恐未得归宿。

云中数骑出，北斗贴马足。

我惊一回顾，诧是后来仆。

蒙蒙露迷眼，背上北风肃。

高处难久停，身心愿时束。

沿溪雨犹零，上岭天始曙。

带得桃源云，来穿沅陵树。

蒙蒙竹木覆一山，不见马公穿岸处。

男儿出身须立名，足底万里游行轻。

虽然垂老亦宜审，当日何意轻南征。

君不见二十八将登云台，马革独裹公尸回。

论功我意亦未允，不特薏苡遭嫌猜。

萧萧谷口松杉直，怒干都抽一千尺。

精灵倘化蜀山蛇，夜夜山头望京国。

森森万竹竿，日出溪上绿。

涉此径寸波，溪鱼围马足。

溪流三折忽暂停，石上戴土营危亭。

茅庵一僧闲诵经，烹茶饷客酒始醒。

指途南行入峰缺，壁陡仍烦数人曳。

沿山松竹忽无声，一岭芦花白如雪。

凌晨渡辰溪，天黑尚未明。

卧听柔橹声，知较沅水平。

上流一灯飘，争渡喧有声。

轻帆触烟来，误向溪左行。

船丁正徘徊，穿出林鸠鸣。

削峰峨峨天半立，白马白云争路入。

有时云向马首飘，马足亦与云争高。

坡陀直下蹄难驻，云始离山欲升树。

乃知马亦恋白云，行过西坡复回顾。

沿山三日西南行，山果愈美溪鱼腥。

出门忘挈种树经，灵橘百树疑冬青。

水花茫茫亦登陆，一顷寒芦杂修竹。

山危不平心转平，马上睡起知身轻。

山顶树，树杪人，树底历历吹轻尘。

回头人复出树底，树上棱棱一山起。

危涂似却反得前，要在绝地方通天。

抛书莫关无心得，几日山行增学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