扺洋川书院其四

生徒十数人，曙即揽衣起。

周廊听书声，都穿白云里。

与谈前世事，一一尽色喜。

所愧学业荒，款门来不已。

追思荷戈地，亦有万仞山。

但觉白气周，无此青弯环。

摊书向檐前，鸟语殊绵蛮。

劳攘三十年，获此一岁闲。

来路云已遮，去路山复塞。

山禽亦分界，飞不妄南北。

惟愁山外事，传到此山侧。

预戒五尺童，不延山外客。

茹麻岭南无隙地，麦陇盘盘上天际。

青松阴里红杏花，波影日光微觉腻。

疏疏一树阑干右，燕剪未来蜂已逗。

晴空复闻唤雨鸠，咒得一角阴云浮。

春山一路幽兰香，菜甲远衬斜阳黄。

蓝舆时向杏梢度，薄暝尚欲穿层冈。

一山初平一山出，怪石总从头上突。

却到山溪夜已阑，桥南一树花如活。

薄暝行山坳，花气笼一谷。

红襟一双燕，守此花畔宿。

红红白白竞半春，只此花态尤清淳。

亦如名姝善守身，艳极不欲销人魂。

一花初开承一叶，叶上时时缀胡蝶。

云红露白夜不眠，要看残月来花前。

一月不雨忧三田，四山出云高接天。

雨声似挟海潮至，一夜迸落山窗前。

山中悬溜本数重，添出百道如飞龙。

喧声忽然入室中，欲挟床几凌虚空。

漫空花雨尤堪讶，桃花李花成阵下。

海棠可惜昨始开，连蕊都飞北窗罅。

园丁失喜农师幸，风伯差嫌煞风景。

翻盆雨骤晴亦骤，北斗仍看挂松顶。

沉思往事声暗吞，忆昨雨急趋乌孙。

窜身无地得空穴，雷电又入搜惊魂。

雨行作雪夜若年，我仆尚滞南山巅。

羊裘湿尽不得脱，指冻欲裂饥肠煎。

即今生还万事足，况复眼前书可读。

雨声风声纵凌厉，足不下床头戴屋。

君不见雨馀湿翠复几堆，曳杖更欲登层台。

老饕无端笑口开，明日惊笋登盘来。

逐臣初归恋乡土，日日醉眠肠欲腐。

有花即向花前饮，不问谁宾复谁主。

少年英英丁与陆，跌宕文场气颇粗。

就中我敬西头赵，七十高年健如虎。

哦诗一字不相让，往往雷霆杂吞吐。

牡丹八首尤奇绝，老笔转能生媚妩。

百年文献差不愧，一辈宾朋试重数。

忘筌庄叟善高论，荷锸伯伦称大户。

沈吴近又结诗社，刘蒋频招宴花圃。

赛神我忆月廿三，竞渡人喧日端五。

波光已觉净如绮，笔力复看强过弩。

座中诗派判唐宋，壁上兵锋看秦楚。

危词纵累十二棋，定律不差分寸黍。

便教长乐严刁斗，敢与淮阴斗旗鼓。

强梁几欲扛周鼎，弱肉何堪试萧斧。

丛讥杜老作诗瘦，转学荀卿著书苦。

此来百里程迢递，实避千言气莽卤。

仍携季豹同趋塾，未碍伯鸾居赁庑。

万山已距南来辙，一屋祇开东向户。

三天子障肩堪并，五老人峰头复俯。

云光破晓嵌眉睫，清气历时充肺腑。

耻同词伯竞坛坫，可许散仙居洞府。

狂游尚未卜时日，鄙意终须待侪伍。

我餐黄独才匝月，君跨青骢去何所。

名山欲入先鼓兴，此老若来当步武。

朱砂泉记仍可续，红杏原诗不须补。

缓程水定由青弋，回路岭仍登白纻。

狂思策蹇升龙脊，醉或然犀烛牛渚。

馀闲并可觅酒人，得暇未妨谈食谱。

君如爽约当有说，意必两端持首鼠。

踪疲既畏行客笑，句劣或恐山灵侮。

兴公果系天机浅，安石辄为人事阻。

纵然曳踵看山色，应悔埋头住江浒。

溪南帆席不肯挂，屋北降旗定须竖。

归时掷示一巨编，让我长歌擅今古。

一阁瞰四山，缺处望箬岭。

山坳一千户，历历若居井。

白云穿入牖，晓梦尚难醒。

几家晨爨早，烟缕上山顶。

烟光触花气，倏忽暗朝景。

独坐心转清，凭阑试新茗。

门前古树分向背，千枝百枝鸟声碎。

有时出屋不及冠，头上白云如可戴。

兴来欲访溪南友，水鸟鹭丝分作队。

桥心甫过鱼惊窜，瘦影亭亭嵌波内。

南山云晴北山暗，坐觉一窗殊显晦。

野人留客颇勤恳，手剪青青一畦菜。

家贫不讳瓶无粟，舍北村南总堪贷。

饭馀一晌眠初熟，倏忽怒雷喧水碓。

竹中一径穿曾惯，人去鸟来都不碍。

零星旧事谈难竟，送过前溪步方退。

为言山僻有一龛，明日倘来堪晤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