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旱苦吟四章其二

居非永熟乡，两世且拙宦。

归田逾一纪，仰屋屡永叹。

初来亲故疏，近遣僮奴散。

儿孙累十口，稚弱居过半。

颇觉生理艰，颓龄乏长算。

何当委时运，付以一笑粲。

海隅夏大旱，处暑暑未徂。

符子将北游，肩舆叩吾庐。

告别乞赠言，此意胡可虚。

我持一杯酒，味薄分有馀。

酌子不尽觞，行行勉相于。

男儿属有志，宁甘老乡闾。

京华声利场，太学才所储。

天衢辟贤路，驰骋谁不如。

筮易得同人，谨于出门初。

岂惟交道尔，愿以类推诸。

丝布涩难缝，谱成恼侬曲。

馀音一以散，古调复谁续。

不爱指头纤，只怕指头俗。

老耳剧分明，寒泉韵秋玉。

小器托名制，流传自章一。

咳唾承几人，今来入我室。

我非王处仲，汝口保无缺。

几净岂有垢，尘来集无端。

方其初集时，拂去良不难。

既拂旋复集，我劳何时闲。

有心斯有尘，应作无垢观。

母为一尘役，流转心目间。

年年秋八月，种菜及是时。

自从亢旱来，风燥土不滋。

荷锄破完块，投种计已迟。

甲拆稍萌牙，蟥口甘如饴。

呜呼菜色民，自古乃有之。

今方愁岁馑，岂独啼年饥。

此乡本瘠壤，寥落穷氓居。

乐岁尚歉㱂，户鲜升斗储。

十年罹海患，疾痛况未舒。

熬波久无盐，竭泽兼无鱼。

何以置此辈，俾安作息馀。

吾诗倘可风，闻者盍采诸。

愁卧阅十旬，闭门何所之。

今晨偶尔出，目触中心悲。

海雾一气黄，秋阳敌炎曦。

黍苗槁既尽，祸及菉与薋。

有如经战地，颠倒横僵尸。

果然周馀民，惨惨靡孑遗。

赴死聚百族，偷生无一机。

曷不呼彼苍，天高听宜卑。

伤哉莫以告，造物非不慈。

田间老秃翁，罪岁微有辞。

身谋良自拙，遑恤斯人饥。

钜若鳌戴山，微如蚁冠粒。

履幽则坦坦，用壮斯岌岌。

君才眼罕俪，君语口恒涩。

半月脱朝衫，穷年事缃笈。

躬承马班后，学富鲲鲸吸。

胜国史未成，嗣贤合重葺。

烹鸡用牛鼎，少脍取多汁。

嗜笃来众哜，衿开袪积习。

东江老名宿，惠好称朋执。

浥彼古井深，资予修绠汲。

罗千网必万，粺九粝或十。

义以晰精觕，时乎视辟翕。

宁非明堂材，盍奏清庙什。

行藏勇内断，声誉耻虚袭。

峨峨野史亭，灿灿传家集。

为鳞虽久潜，在羽难终戢。

新纶绍前局，初震发群蛰。

人皆推掌故，官甫践末级。

巾笥快提携，直庐供采缉。

岁增廪稍丰，月受隃縻给。

同僚敛手避，先辈下床揖。

尺木阶徐升，登瀛门再入。

矫首有抗颜，和衷靡孑立。

所期击汰往，安事临岐泣。

赠处例当酬，蝇虻附骥絷。

山蔬忝饟薄，村酒劝饮湿。

远道欢莫追，馀波感犹及。

志士觊业成，吉人贵辞辑。

从教衣带缓，肯作步吏急。

功名况时至，庸可俯而拾。

去去慰民望，吾方咏台笠。

我出师门，垂四十年。

通家后进，获奉周旋。

公之视余，犹稚弟然。

晚追前躅，同返林泉。

幸不负夫初心，遽舍我而逝焉。

官止于司空，寿跻乎老传。

式瞻画像，俨睹生前。

盖逝者其耋，而不亡者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