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霞阁记

府之胜萃于城西,由四望矶迤而稍南,有冈隆然而复起,俗名曰钵山。

钵山者,江 山环翼之区也。

而朱氏始居之。

无轩亭可憩息。

山之侧有庵,曰四松,其后有栋宇,极幽。

其前 有古木丛篁,极茂翳。

憩息之佳所也。

而其境止于山椒,又不得登陟而见江 山之美。

吾乡陶君叔侄兄弟,率好学,乐山林,厌家宅之喧阗也。

购是地而改筑之,以为闲暇读书之所。

由庵之后,造曲径以登。

径止为平台。

由台而上,建阁三楹,殿以书室。

室之后,则仍为平台而加高焉。

由之可以登四望。

桐城姚郎中为命名余霞之阁。

钵山与四松各擅一美,不可兼并。

自余霞之阁成,而登陟憩息者,始两得而无遗憾。

凡人多为私谋今陶君筑室不于家而置诸僧舍示其可共诸人而己之不欲专据也而或者疑其非计是府也六代之故都也专据者安在哉?

儒者立志,视天下若吾家。

一楼阁也,諰諰然必专据而无同人之志,彼其读书亦可以睹矣。

而岂达陶君之志也哉!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江宁府的胜景荟萃在城的西面,从四望矶斜行,向偏南方走去,就有山岗高高又隆起,俗名叫做钵山。钵山,是江山环绕翼蔽的地方,而朱先生最先居住在这里。(此处)没有轩廊亭阁可以供人憩息。钵山的旁边有座庵,叫做四松庵,它的后边有房舍,非常幽静。它的前面有古木丛竹,非常茂密。(真是)憩息的好地方啊。然而这个地方的环境被山顶阻绝,人们不能攀登上去来望见江山的美景。我家乡的陶君叔侄兄弟,都很好学,喜爱山林,厌倦家里宅第的喧闹。(于是)购买了这块地方而改建它,把它作为闲暇读书的场所。从四松庵的后边,修造一条曲径来攀登,路的终点筑造一个平台。从平台往上,建造三间阁楼,在阁楼后设置书室。书室的后面,就又筑造平台来加高地势了。从这里可以登上四望山。桐城姚鼐郎中给它取名叫余霞阁。钵山和四松庵各自占有一美,是不能同时兼有的。自从余霞阁建成后,攀登和憩息的人,才两全其美而没有遗憾。大凡人们大多做自私的打算,现在陶君筑造书室,不造在家里而创建在僧房,表示它可以与他人共享,而自己并不像专享啊。然而却有迷惑不解的人怀疑他失策。这座州府,是六朝的古都,专享的人又在哪里呢?读书人立志,看待天下就像自己的家一样。一座楼阁,诚惶诚恐地一定要专享占据,而没有与人共享的意思,那他读书(的成就)也可以预想了。又怎么比得上陶君的志气呢!



灵芝记

〔管同〕 〔清〕

凡木之生,不材则已,材则为栋梁,为舟楫,为凡什器。

树之乎廊庙,泛之乎江湖,陈之乎五都之市,尽其用而无憾,谓之曰幸可也。

其次不为人用,而产于山林,植于园囿。

华以春,实以秋,荣悴开谢以其时。

不尽其用,而且遂其生,谓之曰幸,亦可也。

其下薪之,槱之,斩之,艾之,萌蘖之生,又从而践踏之。

彼其机既欲遂而不能,而其气脉脉绵绵,又若续而不绝。

雨旸所被,暵湿所薰,朽败之余,于是乎蒸出而为芝菌。

人见芝菌之生,则啧啧夸曰瑞物。

呜呼!

物诚瑞矣,而以木言之,其幸也与?

其亦至不幸也与?

道光四年,予迁居城北老浮桥,庭有楙树,前主人断之。

明年,有芝生于根,一本九茎,五色具备。

予观之,而窃有感焉。

《诗》曰:“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楙树者,木瓜也。

彼风咏于风,人知为材木,而前主人者,遏其机,沮其气,使之处乎至不幸,芝之生岂偶然也?

今吾家于此,而芝适生,见者因贺为吾瑞。

吾之瑞曷为乎来哉?

为我告诸公曰:凡天下遇材木者,幸蚤爱惜焉,毋使不幸而至于芝生也,是则可贺焉矣。

记寻大龙湫瀑布

〔方苞〕 〔清〕

八月望前一日,入雁荡,按图记以求名迹,则芜没者十之七矣。

访于众僧,咸曰:“其始辟者皆畸人也。

庸者继之,或摽田宅以便其私,不则苦幽寂去而之他,故蹊径可寻者希。

”过华严寺,鲍甥率众登,探石龙鼻流处,余止山下。

或曰:龙湫尚可至也。

遂宿能仁寺。

诘旦,舆者同声以险远辞。

余曰:“姑往焉,俟不可即而去之,何伤?

”沿涧行三里而近,绝无险艰。

至龙湫庵,僧他出。

憔者指道所由,又前半里许,蔓草被径,舆者曰:“此中皆毒蛇狸虫,遭之,重则死,轻则伤。

”怅然而返,则老僧在门。

问故,笑曰:“安有行二千里,相距咫尺,至崖而反者?

吾为子先路。

”持小竿,仆李吉随之,经蒙茸则手披足踏。

舆者坦步里许,径少窄,委舆于地,曰:“过此则山势陡仄,决不能前矣。

”僧曰:“子毋惑,帷余足迹是瞻。

”鲍甥牵引,越数十步,则蔓草渐稀,道坦平,望见瀑布。

又前,列坐岩下,移时乃归。

舆者安坐于草间,并作乡语怨詈老僧曰::“彼自耀其明,而征吾辈之诳,必众辱之。

” 嗟乎!

先王之道之榛芜久矣。

众皆以远迹为难,而不知苟有识道者为之先,实近且易也。

孔、孟、程、朱皆因于众厮舆,而时君不寤,岂不惜哉!

夫舆者之诳,即暴于过客,不能谴呵而创惩之也,而怀怒蓄怨至此。

况小人毒正,侧目于君子之道以为不利于其私者哉!

此严光、管宁之俦所以匿迹销声而不敢以身试也。

送姚姬传南归序

〔刘大櫆〕 〔清〕

古之贤人,其所以得之于天者独全,故生而向学。

不待壮而其道已成。

既老而后从事,则虽其极日夜之勤劬,亦将徒劳而鲜获。

姚君姬传,甫弱冠而堂已无所不窥,余甚畏之。

姬传,余友季和之子,其世父则南青也。

忆少时与南青游,南青年才二十,姬传之尊府方垂髫未娶太夫人仁恭有礼余至其家则太夫人必命酒饮至夜分乃罢。

其后余漂流在外,倏忽三十年,归与姬传相见,则姬传之齿,已过其尊府与余游之岁矣。

明年,余以经学应举,复至京师。

无何,则闻姬传已举于乡而来,犹未娶也。

读其所为诗赋古文,殆欲压余辈而上之,姬传之显名当世,固可前知。

独余之穷如曩时,而学殖将落,对姬传不能不慨然而叹也。

昔王丈成公童子时,其父携至京师,诸贵人见之,谓宜以第一流自待。

文成问何为第一流,诸贵人皆曰:“射策甲科,为显官。

”文成莞尔而笑,“恐第一流当为圣贤。

”诸贵人乃皆大惭。

今天既赋姬传以不世之才,而姬传又深有志于古人之不朽,其射策甲科为显官,不足为姬传道。

即其区区以文章名于后世,亦非余之所望于姬传。

孟子曰:“人皆可以为尧舜”,以尧舜为不足为,谓之悖天,有能为尧舜之资而自谓不能,谓之漫天。

若夫拥旄仗钺,立功青海万里之外,此英雄豪杰之所为,而余以为抑其次也。

姬传试于礼部,不售而归,遂书之以为姬传赠。

步蟾宫

〔奕绘〕 〔清〕

宵来月色凉如许,银汉上、参差牛女。

松梢藤蔓碍清阴,照不见、幽人来去。

沾衣露似溟蒙雨,濯魂魄、身轻欲举。

清风无价满千墀,步阶下、冷然自取。

步蟾宫·席上,和锡鬯韵

〔沈岸登〕 〔清〕

雪花未净侵阶滑。

奈小小、鸦头罗袜。

恼人三五月朦胧,数不定,风鬟十八。

歌阑才把觥筹撤。

听去也、一声愁杀。

尊前相对尚无言,又那得、相思书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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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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