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嘉峪关感赋》(四首)

【其一】 严关百尺界天西,万里征人驻马蹄。

飞阁遥连秦树直,缭垣斜压陇云低。

天山巉削摩肩立,瀚海苍茫入望迷。

谁道崤函千古险?

回看只见一丸泥。

【其二】 东西尉侯往来通,博望星槎笑凿空。

塞下传笳歌敕勒,楼头依剑接崆峒。

长城饮马寒宵月,古戍盘雕大漠风。

除是卢龙山海险,东南谁比此关雄。

【其三】 敦煌旧塞委荒烟,今日阳关古酒泉。

不比鸿沟分汉地,全收燕迹入尧天。

威宣贰负陈尸后,疆拓匈奴断臂前。

西域若非神武定,何时此地罢防边。

【其四】 一骑才过即闭关,中原回首泪痕潸。

弃繻人去谁能识?

投笔功成老亦还。

夺得胭脂颜色淡,唱残杨柳鬓毛斑。

我来别有征途感,不为衰龄盼赐环。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游大龙湫记

〔戴名世〕 〔清〕

距乐清六十里,有村曰芙蓉,倚天而滨海。

余以岁辛巳四月三十日,由芙蓉逾丹芳岭,至能仁寺。

坐少顷,出寺门里许,有泉曰燕尾泉。

水自大龙湫来,为锦溪。

锦溪之水至此从巨石落下,成小瀑布。

石中高而旁低,水分左右下,若燕尾然。

循锦溪而行,凡三四里,有峰屹立溪水中,旁无所倚,高数百丈,两股如蟹螯,望之若剪刀然,曰剪刀峰。

至峰下行百余步,又变为石帆,张于空中,曰一帆峰。

又行百余步,又变为石柱,孤撑云表,曰天柱峰。

左右皆石壁峭削,诡状殊态,不可胜数。

又行百余步,径穷路转,得大龙湫,为天下第一奇观。

水自雁湖合诸溪涧,会成巨渊,渊深黑不可测。

其侧有石槛,中作凹,水从凹中泻下,望之若悬布,随风作态,远近斜正,变幻不一:或如珠,或如毬,如骤雨,如云,如烟,如雾。

或飘转而中断,或左右分散而落,或直下如注,或屈如婉蜒。

下为深潭,观者每立于潭外,相去数十步,水忽转舞向人,洒衣裾间,皆沾湿。

忽大注如雷,忽为风所遏,盘溪横而不下。

盖其石壁高五千尺,水悬空下,距石约一二尺许,流数丈,辄已势远而力弱,飘飘蒙蒙,形状顿异。

他处瀑布皆沿崖直走,无此变态也。

潭之外有亭,曰忘归亭。

其侧有亭,曰观不足亭。

而龙湫右侧绝壁,曰连云障,障上有风洞,每洞口木叶飞舞,则大风疾作。

相传大龙湫上数里,复有上龙湫,飞流悬泻,亦数百丈,与大龙湫相似。

昔有白云,云外二僧居之,地僻无人迹,今不知其处矣。

余性好山水,而既游雁荡,观大龙湫,御风,恍惚仙去。

今追而记之,不能详也。

沁园春

〔纳兰性德〕 〔清〕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

记绣榻闲时,并吹红雨,雕阑曲处,同倚斜阳。

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

遗容在,只灵飙一转,未许端详。

重寻碧落茫茫,料短发,朝来定有霜。

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叶,触绪还伤。

欲结绸缪,翻惊摇落,减尽荀衣昨日香。

真无奈,倩声声邻笛,谱出回肠。

进士不读《史记》

〔王士祯〕 〔清〕

宋荔裳方伯在塾读书时,有岸然而来者,则一老甲榜也。

问:“小儿读何书?

”以《史记》对。

问:“何人所作?

”曰:“太史公。

”问:“太史公是何科进士?

”曰:“汉太史,非今进士也。

”遂取书阅之,不数行,辄弃去,曰:“亦不见佳,读之何益?

”乃昂然而出。

养晦堂记

〔曾国藩〕 〔清〕

凡民有血气之性,则翘然而思有以上人。

恶卑而就高,恶贫而觊富,恶寂寂而思赫赫之名。

此世人之恒情。

而凡民之中有君子人者,率常终身幽默,黯然退藏。

彼岂与人异性?

诚见乎其大,而知众人所争者之不足深较也。

盖《论语》载,齐景公有马千驷,曾不得与首阳饿莩挈论短长矣。

余尝即其说推之,自秦汉以来,迄于今日,达官贵人,何可胜数?

当其高据势要,雍容进止,自以为材智加人万万。

及夫身没观之,彼与当日之厮役贱卒、污行贾竖营营而生,草草而死者,无以异也。

而其间又功业文学猎取浮名者,自以为材智加人万万。

及夫身没观之,彼与当日之厮役贱卒,污行贾竖,营营而生,草草而死者,亦无以甚异也。

然则今日之处高位而获浮名者,自谓辞晦而居显,泰然自处于高明。

曾不知其与眼前之厮役贱卒,污行贾竖之营营者行将同归于澌尽,而毫毛无以少异。

岂不哀哉!

吾友刘君孟容,湛默而严恭,好道而寡欲,自其壮岁则已泊然而外富贵矣。

既而察物观变,又能外乎名誉,于是名其所居曰“养晦堂”,而以书抵国藩为之记。

昔周之末世,庄生闵天下之士湛于势利,汩于毁誉,故为戒人以暗默自藏,如所称董梧、宜僚、壶子之伦,三致意焉。

而扬雄亦称:“炎炎者灭,隆隆者绝。

高明之家,鬼瞰其室。

”君子之道,自得于中,而外无所求。

饥冻不足于事畜而无怨。

举世不见知而无闷。

自以为晦,天下之至光明也。

若夫奔命于烜赫之途,一旦事尽意索,求如寻常穷约之人而不可得,乌睹可谓焜耀者哉?

予为备陈所以,盖坚孟容之志。

后之君子,亦观省焉。

习惯说

〔刘蓉〕 〔清〕

蓉少时,读书养晦堂之西偏一室,俯而读,仰而思,思有弗得,辄起绕室以旋。

室有洼,径尺,浸淫日广。

每履之,足苦踬焉。

既久而遂安之。

一日,父来室中,语之,顾而笑曰:“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家为?

”命童子取土平之。

后蓉复履,蹶然以惊,如土忽隆起者。

俯视,地坦然,则既平矣。

已而复然。

又久而后安之。

噫!

习之中人甚矣哉!

足之履平地,而不与洼适也,及其久,则洼者若平,至使久而即乎其故,则反窒焉而不宁。

故君子之学,贵乎慎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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