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谢入燕（庚戌）

秋水日以驶，轻船泛清澄。

流沿转纡曲，棹急黏菰菱。

仄峰尚阻树，近寺俄飞棱。

窅窅梵磬出，鳞鳞波云兴。

流目讶突兀，赏心窥崚嶒。

舟维卧柳渡，道失寒瓜塍。

谁言㟝嵝微，曲磴缘百层。

碣残藓欲剥，祠古藤交縆。

缅怀大夫节，千秋痛填膺。

覆楚岂大义，忠孝不两能。

饮泣芦中䱷，悲歌河上朋。

当其耻已雪，属镂非所矜。

慨此空山中，遗迹犹可徵。

刃截两白石，指点由孤僧。

其旁卧石剑，霜色长侵陵。

皓如铺练带，亘若横丹秤。

又如常山蛇，首尾相为应。

观其气怒激，毋乃神式凭。

尚想鞭荆尸，壮士心摧崩。

至今祠下水，犹作胥江称。

吾徒久于役，远揽岱与恒。

顾兹百里内，屐齿游未曾。

故乡洵足慕，高兴偶此乘。

寄言同心客，暇日期重登。

高堂宴客客未醉，主人爱客期开颜。

羽觞玉爵讵足算，劝我凿落重三锾。

槎枒老树几千岁，霜皮崩剥枝柯删。

阴崖自遭鬼斧劈，积雨暗齧苔纹斑。

寻源之使出想像，高踞两膝顶秃鬝。

观其傲岸意独得，仿佛归自明河湾。

流传河畔逢织女，所恨尚少双烟鬟。

刳中乡衡入其腹，未解刀削何由弯。

传之四座叫奇绝，有如白鸟飞翾翾。

细看款识刻至正，问谁为此朱碧山。

良工名盛心益苦，顾兹毋乃经营艰。

主人博搜金石文，向我更话天历间。

丹丘先生爱奇古，命制芝菌如初攀。

当时虞揭相献酢，是物亦得流人寰。

自从闯贼躏燕市，大掠金帛仍西还。

纷纷入肆寻锻冶，否亦道半委榛菅。

闻之不觉三叹息，可怜双觯今成鳏。

吾乡艺事多绝伦，奇巧不数古输班。

张铜黄锡近乃出，未若此老技最娴。

殊方促坐但酩酊，莫遣酒醒怀乡关。

班班南山虎，黄金环两目。

獐鹿非不甘，妄意食人肉。

朝亦伏林间，暮亦伏林间。

将军不敢射，何况恶少年。

东海杀黄公，山嵎逐冯妇。

牛哀导我前，左飞踞我后。

下士捉虎尾，上士持虎头。

雄豪安可常，寝处托王侯。

燕京秋九月，雨雪纷湝湝。

初晴出户去，延望西山崖。

薄衣先苦寒，炙背返荆柴。

晚闻僮仆语，有客叩吾斋。

新诗题纨扇，留赠出中怀。

临风百过诵，音响一何佳。

泠泠朱弦瑟，调必宫商谐。

壮哉四方志，独棹浮江淮。

伤禽戢羽翼，鸣鹿求其侪。

河东卫先生，扫室道南街。

希音辨元始，望古穷津涯。

同声一相应，众说诚可排。

尔雅及三仓，豪发未尝乖。

伊余去乡国，万里敝青鞋。

愧乏洛生咏，徒观泰山祡。

戛玉闻琳琅，披云豁尘霾。

譬彼同岑草，所惜在根荄。

愿贞岁寒期，簦笠行相偕。

穷冬蛰室寒，重扃昼飞雪。

役车虽已休，客子远相挈。

萧然主人意，示我太古铁。

黯淡四座光，模糊百夫血。

精气所结聚，入手讵敢亵。

摩挲读遗铭，千春字不涅。

始知延陵佩，曾挂徐君碣。

金碧争毫芒，雨风助呜咽。

岁久蜡就颓，中作黍米缺。

段冶难为良，青白气先竭。

首广信参分，身重裁七锊。

丸丸初茎长，衍衍渐后设。

制类铜虎符，质并苍水玦。

其文杂虫鱼，其体蔓瓜□。

蜿蜒蛟螭缠，错落星宿列。

当其铸始成，见者皆骨裂。

洪钟无声拂，坚玉应手切。

拭用华土良，淬以江水洌。

一充君子服，遂使雌雄别。

神灵相护持，鬼物尽蹩躠。

试宜借诸离，相必经欧薛。

适楚羞湛卢，制越定姑蔑。

神物不虚归，抗首想前哲。

纷纭春秋季，推刃相篡窃。

何为藐千乘，脱屣意不屑。

远继让王风，近慕子臧节。

投分寄缟带，达音在乐阕。

寸心义所要，存没伤中诀。

留赠物则微，高谊泉壤彻。

古树风萧萧，下为狐兔穴。

何期陵谷变，土花未云齧。

依然出人闲，百代共传阅。

题字勘孔碑，装炭谈越绝。

接末惊穷猿，干霄饮雌蜺。

雄思崆峒倚，利想犀兕截。

是物洵希有，宁许膜眼别。

博物赖张华，造书辨臣颉。

岂为冯生弹，聊效庄叟吷。

感我壮士怀，慨慷中肠热。

持之祓不祥，可以当桃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