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哉行其二

燕京老人鬓若丝，生长富贵无人欺。

少年慷慨结豪侠，弯弓气压幽并儿。

自嗟迩来筋力衰，动须僮仆相扶持。

忽惊杂虏到门巷，黄金如山难解危。

馀息独存剑锋下，子孙散尽生何为。

厩马北驱嘶故主，劲风吹断枯桑枝。

哀哉行，天何知。

仙郎邀我元夜游，联镳驰向都城陬。

凭高北望馀杀气，初春惨淡翻如秋。

银花无光火树死，月明空作金波流。

忆昔华灯乱星斗，天叫陆海通瀛洲。

美人盛服散香霭，侠少相随簇锦裘。

万家歌舞帝王州，广衢深巷连崇楼。

杨枝插门春不见，膏粥祠户今何由。

燕京女儿去朔漠，紫姑寥落亦含愁。

城中箫鼓太平象，城外风烟边戍头。

御宴黄柑存故事，浊醪不解骚人忧。

洞庭佳酿醉方休，来岁今宵复何处，客踪宦辙如云浮。

嗟哉宁阳簿，东北惊鼙鼓。

一身乱后回，眼见苍生苦。

伏尸满地下乌鸢，谁复盖棺归黄土。

高秋鸡犬静千家，落日桑榆空万户。

万户荒凉谁复存，昌平道上易销魂。

有时空林一秣马，野风萧飒吹蓬根。

金城晏安不可恃，长星堕地兵戈繁。

烟尘歘起天改色，敌骑杂遝当人门。

杀气遥连碣石馆，愁云更失燕丹村。

村墟四顾豺虎乱，龙荒戍卒各星散。

羌童隔河霜月中，芦管横吹夜漫漫。

狐奴山下鬼火明，车箱渠上人烟断。

大旗风动亚夫营，天意冥冥终在汉。

送君东去勿复叹，对酒且歌白石烂。

燕京少妇殊可怜，自嫁北里无婵娟。

临镜装成数顾影，日换罗绮何新鲜。

正尔相欢鼓琴瑟，愿如并蒂池中莲。

中秋月好宁长圆，烽烟散落高梁川。

铦锋逼人动寒色，不忍阿夫死眼前。

一去龙沙断归路，吁嗟此身犹独全。

哀哉行，天胡然。

燕京女儿何盈盈，隔花娇语如春莺。

邻姬盛装失光彩，颜色信是倾人城。

许嫁城中羽林将，千金奁具犹言轻。

门前一朝胡马鸣，晓眠未足心魂惊。

颠倒衣裳科鬒发，驱之北去悲吞声。

独恨跣足走荆棘，不与爷娘同死生。

哀哉行，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