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送仲生偕庆游虞山

昔我游石湖，月满秋水盛。

湖影与蟾光，天地两明镜。

旋舻入支硎，黄叶糁幽径。

戛石一枝筇，穿云数声磬。

斯时饶胜情，亦复能济胜。

坐使具区涯，群山期涖盟。

春帆挂浓雨，风力因寒劲。

一瞬失灵岩，吴宫莽寥夐。

未追朱公泛，且得邓尉迎。

晚霁虎山桥，湖山动晶莹。

月上缥缈峰，回与西崦映。

却笑西子湖，近人如妾媵。

晴光晓敛滟，香气日奔迸。

一昔四十里，梅花漫林坰。

外拔峰峦周，中积玉雪剩。

三万六千顷，晃朗欲相竞。

平生登览怀，烂漫兹游罄。

归路穹窿颠，旷奥皆径庭。

忆从鸟还巢，翻觉兽在阱。

重来足滞留，欲出奈羸病。

譬如今年舟，水落不可榜。

四度过花时，三生罢佳兴。

君能抵掌谈，儿学拥鼻咏。

驰想踞绳床，烟岚满清听。

殷勤江南春，慰我远为客。

东风引游心，忽落城西陌。

湖光漾微晴，山意动新碧。

偶逢亭榭连，遥喜舳舻隔。

岸柳郁未舒，水烟澹逾积。

飘荡两蜻蛉，凋残几家国。

地形长虎踞，鼎兆屡龟坼。

峨峨帝王业，瓦石同狼藉。

天子与佳人，俱供后叹息。

兵戈或取快，粉黛乃增惜。

宴坐歌无愁，酒徒信良画。

跂足傍鱼庵，沙禽飞格磔。

海云秘日朝光黝，潮拥江回水西走。

浮玉便娟尚趁人，钟阜英灵已招手。

篙师捩柁与寒争，风伯催帆向空守。

雪花有意纷斜来，助我推篷唤沽酒。

两山夹岸献琼瑶，万里平波糁星斗。

葭芦影乱渚烟空，凫雁声多冻云厚。

是时舟中心目开，共说平生未曾有。

太行峻耸坤舆脊，田盘幽探沧海口。

曾经积雪遍峰峦，未免游踪倦培塿。

何如坐卧恣中流，赏䴡搜奇在襟肘。

不愁短晷失奄忽，顿觉长江吞八九。

幕府山头落晚钟，廿年颇忆曾来否。

程生意气倾四海，骑虎攀龙一身在。

半生宾客散如云，可怜谁绣平原君。

黄金百万随手尽，犹倚雄豪不解贫。

前年酌我潍水上，一石鲸吞不相让。

今年过我阖庐城，笑谈欲尽今古情。

丈夫方寸纳五岳，那得人间无不平。

我行虽迫白日暮，西望槃散作徐步。

阆风缥缈弱水深，想像飙车引前路。

君才与年俱莫当，且复敛颖囊中藏。

斗牛紫气常浮动，定有张雷识剑光。

湿云初散兰陵道，乾鹊登桅唤清晓。

舟人息□理帆蒲，归客凭舷玩烟草。

忽从远岸闻招呼，急足追奔似飞鸟。

回看一艇三数人，半翳低篷难了了。

须臾二子过船来，相与喜笑还惊猜。

中途寄语教坐待，何事悤悤轻往回。

答言小向扬州住，眼见长江心欲渡。

朝朝倚柁问篙师，夜夜悬灯认津树。

昨日晨过吴市门，妇孺皆言已归去。

却凭关吏指分明，宛在前宵同泊处。

是时大雨如翻盆，船船相并不相闻。

讵知岐路生梦寐，一寸波光万里分。

老夫垂头长太息，由来物理无穷极。

天地山川反覆时，父子当前不能识。

何况悠悠世上情，空驰南北劳吾生。

正逢午霁解维好，互语家园我卧听。